豹尾部 第十七章 小甲放歌(第7/10页)
"儿子,别害怕,按照爹教你的,大胆地干,咱爷儿们露脸的时候到了!"
爹,俺不怕!
爹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俺,低声说:
"好儿子!"
"爹爹爹爹你知道吗?人家说俺跟知县在一个锅里抢马勺呢……"
八
俺早就看到,囚车上有两个囚笼,一个囚笼里有一个孙丙,两个囚笼里有两个孙丙。乍一看两个孙丙一模一样,细一看两个孙丙大不相同。这两个孙丙的本相一个是一只大黑熊,一个是一头大黑猪。俺老丈人是大英雄,不可能是猪,只能是熊。俺爹讲给俺的第八十三个故事,就是一头大狗熊和一个老虎打仗。在那个故事里,狗熊跟老虎每次都能打个平手,后来狗熊败了。狗熊败了不是因为它的本事小,是因为它的心眼太实在。每打完一仗。俺爹说老虎就去抓野鸡。黄羊、兔子充饥,还去山泉边喝水。狗熊不吃也不喝,气鼓鼓地在那里拔小树清理战场,它总是嫌战场不够宽敞。老虎吃饱了喝足了,回来又跟狗熊打。最后,狗熊气力不支,被老虎打败了,就这样老虎成了兽中王。另外从他们两个的眼神上,俺也能把俺的老岳父认出来。俺岳父孙丙的眼睛炯炯有神,眼睛一瞪,火星子飞溅。那个假孙丙眼睛晦暗,目光躲躲闪闪,好像怕人似的。俺感到假孙丙也很面熟,轻轻一想俺就把他给认出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叫花子队伍里的小山子,是朱老八的大徒弟。每年八月十四叫花子节时,他的耳朵上挂着两颗红辣椒,扮演媒婆。眼下他竟然扮演起俺岳父来了,这家伙,简直是胡闹。
俺爹比俺更早地就看到多了一个人犯。但他老人家什么样子的大阵势都见过,别说多一个人犯,就是多十个人犯,也不在话下。俺听到爹自言自语地说:
"幸亏多预备了一根橛子。"
俺爹真是有先见之明,诸葛亮也不过如此了。
先钉哪一个?先钉真的还是先钉假的?俺想从爹的脸上找到答案。但爹爹的眼神却飞到了监刑官钱丁的脸上,钱丁的脸正对着俺爹的眼,但是他的眼神却是灰蒙蒙的,好像一个瞎子。钱丁的眼神告诉俺爹,他什么都看不见。愿意先钉哪一个就先钉哪一个,随便。俺爹把眼神挪到眼前的两个死囚犯脸上。假孙丙的眼神也很散漫。真孙丙的眼睛却是大放光芒。他对着俺爹微微地一点头,响亮地说:
"亲家,别来无恙!"
俺爹满脸是笑,将两个握成拳头的小手抱在胸前,对着俺岳父作了一个大揖,说:
"亲家,大喜了!"
俺岳父喜气洋洋地说:
"同喜,同喜!"
"是您先还是他先?"俺爹问。
"这还用问?"俺岳父爽朗地说,"俗话说是亲三分向嘛!"
爹没有说话,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俺爹的微笑就像一张白纸被揭走了,露出了生铁一样的脸庞。他对着押解人犯的衙役说:
"开锁!"
衙役犹豫了一下,眼睛四下里张望着,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的命令。俺爹不耐烦地说:"开锁!"
衙役上前,用哆哆嗦嗦的手,开了俺岳父身上的铁锁链。俺岳父伸展了一下胳膊,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刑具,胸有成竹地、很是自信地趴在了那块比他的身体窄少许的松木板上。
那块松木板十分光滑,是俺爹让县里最好的细木匠精心地修理过的。木板平放在杀猪的床子上。这是俺家用了十几年的松木床子,木头里已经吸饱了猎狗的血,沉得像铁,四个身材高大的快班衙役一路休歇了十几次,才把它从俺家的院子里抬到这里。俺岳父趴到木板上,把头歪过来,谦虚地问俺爹:
"是不是这样?亲家?"
俺爹没有理他,弯腰从床子底下拿起那条上好的生牛皮绳子,递给俺。
俺早就等得有点着急了,伸手就把绳子从爹的手里抢过来,按照事先演练过的方式,开始捆绑俺的岳父。岳父不高兴地说:
"贤婿,你把咱家小瞧了!"
俺爹在俺的身旁,专注地看着俺的动作,毫不留情地纠正着俺系错了的绳扣。岳父咋咋呼呼地反抗着,对俺们把他捆在木板上表示了十分的不满。他闹得实在是有点过分,爹不得不严厉地提醒他:
"亲家,先别嘴硬,只怕到了较劲的时候您自己做不了自己身体的主。"
岳父还在吵吵,俺已经把他牢牢地捆在松木板上了。爹用手指往绳子里插了插,插不进去。符合要求,爹满意地点点头,悄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