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5/7页)
“屁,”那个绰号“野骡子”的大个子姑娘激烈地反对道,“一个臊狐狸,能成什么精?”
“要是它没成精,像龙场长这样的当过武工队神枪手的,怎么老是放空枪?”
那女工反驳着。
“我看龙场长是手下留情,那只狐狸,可是个公的!”“野骡子”淫猥地笑着,说,“每到夜深人静时,也许就有一个绿油油的漂亮小伙子,钻到龙场长的被窝里!”
龙场长站在拦鸡网下,静静地听着女工们的议论。她把玩着那把老旧的“鸡腿匣子”,脸上显出沉思冥想的表情。女工们放浪的笑声把她从沉思中唤醒,她用枪筒戳戳头上的浅灰色工作帽檐,大踏步冲进鸡舍内,绕过一道道的产蛋笼,站在了正在伸手从铁笼里往外捡鸡蛋的“野骡子”面前。“你刚才说什么啦?”
她目光炯炯地逼视着“野骡子”。“没说什么,我没说什么。”“野骡子”握着一个红皮大鸡蛋,坦然地说。“我听到你说了!”她用“鸡腿匣子”敲着铁笼,怒气冲冲地说。“野骡子”挑衅地问:“你听到我说什么啦?”龙场长脸红得像鸡蛋,她愤愤地说:“我决不会饶过你。”龙场长怒冲冲地走了。“野骡子”追着她的背影道:“心中无闲事,不怕鬼叫门!臊狐狸,别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浪着呢,那天晚上……哼,当我没看见?”“‘骡子’,”一个老成的女工劝道,“少说两句吧,一天六两面,哪来这么多劲儿?”“六两面,六两面,我操他爹的六两面!”“野骡子”从头上拔下一个发卡,熟练地在鸡蛋两头各钻了一个小孔,然后张嘴嘬住鸡蛋的小头,一阵好吸,把鸡蛋吸成了空壳。她把看起来完好无损的蛋壳放到鸡蛋堆里,说,“你们谁要告状就告去吧,反正,俺爹给我从东北找了一个婆家,下个月就走,那儿,土豆子堆得像山一样。你,要去告状吗厂她对着窗户外边弯着腰清扫鸡屎的上官金童说,”你一告就准,你这样的香喷喷的童子鸡,瘸胳膊最喜欢,她是老牛牙不好,专拣嫩草啃呢!“上官金童被”野骡子“骂得满头雾水,端着一锨鸡屎问她:”你要吃鸡屎吗?“
下午,他们拉着四箱鸡蛋走到鸡场与蔬菜专业队化粪池中间时,乔其莎说:“金童,停一下。”上官金童小心地停住脚,把车子放下,回头看着她。她说:“你看到了没有?她们都在偷喝生鸡蛋,连龙场长也在偷喝。你看到‘野骡子’了吧,满身都是劲儿,鸡场的女人都营养过剩。”金童说:“可这鸡蛋是过了磅的。”她说:“我们不能守着鸡蛋活活饿死。我快要饿疯了。”她拿起两个鸡蛋,钻进了铁丝网内,消失在一辆破坦克的背后。一会儿工夫,她拿着那两个看起来完好如初的鸡蛋走出来。她把这两个鸡蛋埋在蛋箱中央。上官金童忧虑地说:“乔其莎,你这是猫盖屎,场部保管一过磅就显了原形了。”她笑着说:“你把我看成笨蛋了!”她又拿起两个鸡蛋,对我招招手,说,“跟我来。”
上官金童跟随着乔其莎钻进了铁丝网。高大的蒿草飞扬着白色的花粉,挥发出一种令人头昏的闷香。她蹲在坦克旁边,从坦克的履带和铁轮的间隙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包里是乔其莎的全套做案工具:一个小钻子,一支粗大的注射器,一块染成了跟蛋皮色相仿的胶布,还有一把小剪刀。她用钻子在鸡蛋顶端钻出一个小小的洞眼,然后把注射器的针头插进去,慢慢地把鸡蛋的内容抽出来。
她拔下针头,命令上官金童:“张嘴。”乔其莎把鸡蛋的汁液射进了上官金童的咽喉。他稀里胡涂地便成了她的同案犯。然后,她从坦克下边一只盛着清水的钢盔里,抽了一管水,注射进蛋壳,又用剪刀剪下一点胶布,贴住了那个针眼。乔其莎动作麻利准确。上官金童问:“你在医学院专门学过这一行?”“对,偷蛋专业!”
她微笑着说。
在场部过磅时,鸡蛋的重量不但没减,反而还涨出了一两。
他们的偷蛋把戏持续了半个月,便被无情地戳穿了。那已是盛夏的季节,阴雨连绵,母鸡进入换羽期,产蛋量锐减。他们拖着一箱半鸡蛋,到达老地点,停车,钻进湿漉漉的铁丝网。成熟的野蒿结着一串串种籽,武器场上,飘荡着如烟如雾的水汽。锈铁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一只青蛙,蹲在坦克的传导轮上。青蛙粘腻的翠绿皮肤让上官金童心里生出一些不祥的感觉。乔其莎把鸡蛋汁液注射进他的口腔时,他感到恶心,他捏着喉咙说:“今天的蛋,又腥又冷。”她说:“用不了两天,连这又腥又冷的也没有了,我们的戏,到谢幕的时候了。”“是的,”金童说,“母鸡到了换毛季节了。”“你是个傻男孩,”她说,“或者,你有什么预感,对于我。”“对你?”金童摇摇头,说,“对你我会有什么预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