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5/6页)
他抱起了小女孩,忽然又想到,应该去食堂把那个作恶多端的淫棍张麻子惩治一下,他想好了,一定要把这淫棍裤裆里那一套东西镟掉,让他无法再逞强……一转眼他就把张麻子擒住了。王八的蛋,跪下!上官公子蛮武地说,知道为什么找你吗?张麻子说,上官大侠,小人不知道……上官大侠用剑尖指指他的裤裆,说:我是替妇女们报仇来了。张麻子捂住了,像鸟儿韩习惯做的那样。上官大侠一剑便挑开了他的裤子,刚要开镟,竟看到上官求弟从柳树后转出来,护着张麻子,神色严厉地说:金童,你想干什么?上官金童说:七姐,闪开,让我把这条公猪阉了,把他变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替你们报仇!上官求弟珠?目滚滚地说:好兄弟,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
“回去!”一个“红卫兵”小将对着上官金童的肚子捅了一拳,骂道,“混蛋,你想逃跑?!”
上官金童被自己幻想的情景感动得热泪盈眶。挨了一拳之后,幻景消失,愈觉得现实严酷无情,前途一片迷茫。此时,这支以郭平恩为首的“红卫兵”与巫云雨率领的“金猴造反兵团”发生了冲突。巫云雨与郭平恩,先是口角,吵了一阵,两人都感到仇恨难消,便动手打了起来,这一打,就打出了武斗事件。
先是巫云雨踢了郭平恩一脚,郭平恩回了他一拳。然后两个人便滚在一起。
郭平恩撕下了巫云雨视为命根的帽子,把他的秃疮头抓得像个烂土豆,巫云雨拇指伸进郭平恩的嘴角,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撕,把他的嘴角撕开了一个口子。两股“红卫兵”一见头儿动了手,便打起了群架。一时间棍棒齐下,砖瓦横飞,“红卫兵”们头破血流,都表现出了宁死不屈的精神。巫云雨的手下干将魏羊角用一杆铁头红缨枪,连捅了两个人,把肠子都戳破了,流出了一些血和糊状物。郭平恩和巫云雨退居二线,指挥战斗。这时,上官金童看到那个酷似沙枣花的蒙脸女青年从郭平恩身边一闪而过,她的一只手似乎在郭平恩的脸上摸了一下。几分种后,郭平恩鬼哭狼嚎起来,原来他的腮帮子,被利器豁出了一个大口子。他的腮上,好像又开了一个嘴。红血从白肉中渗出,样子很是吓人。郭平恩啥也顾不上了,捂着腮帮子便向公社卫生院跑去。百姓们看到要出人命,都怕沾了血,收拾起摊子,沿着小巷子,悄悄地溜了。
这场战斗,巫云雨的“金猴造反兵团”大获全胜。他收编了郭平恩的“风雷激”战斗队,并把牛鬼蛇神当成战利品全部缴获。郭平恩那个电喇叭,斜挎在巫云雨肩膀上。那两个被魏羊角在混乱中捅出肠子的“风雷激”队员,一个还没抬到卫生院就断了气,别一个输了两千CC血才救活。血是从牛鬼蛇神们血管里抽出来的。伤愈出院后,所有的“红卫兵”组织都拒绝接受他,因为他的贫农血统已经发生了变化。两千cc血,有地主的、有富农的、有历史反革命的,阶级敌人的血在他的血管里流淌。按照巫云雨的说法,汪金枝已是个五毒俱全的阶级异己分子,就像嫁接的水果一样。这个倒霉蛋名叫汪金枝,曾任“风雷激”战斗队的宣传部队。他遭到冷遇后,不甘寂寞,自己成立了一个“独角兽”战斗队,并且照样刻了公章,照样制作了队旗和袖标,还在人民公社的广播站争取到五分钟的时间,开辟了一个“独角兽”栏目,所有的稿子都由他一人采写,稿子的内容五花八门,从“独角兽”的战斗动态到大栏镇的历史掌故、花边新闻、桃色事件、轶闻趣事等等。每天早、午、晚,共广播三次,一到广播时间,各派群众组织的播音员便坐在广播站的长条椅上,排队等候。汪金枝的“独角兽”栏目放在最后垫底,“独角兽”播送完毕,便放《国际歌》,唱完“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一次广播就算结束了。
在没有戏曲、没有音乐的年代里,五分钟的“独角兽”节目,成为高密东北乡老百姓的一大乐趣。人们在猪圈旁、在饭桌上、在炕头上,竖直了耳朵等待着。
有一天晚上,“独角兽”说:贫下中农们,革命的战友们,据权威人士透露,豁了原“风雷激”战斗队队长郭平恩腮帮子的,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女贼沙枣花。沙贼是曾在高密东北乡横行多年的汉奸头子沙月亮与后来谋杀了一等功臣、被人民政权处决了的罪犯上官来弟的女儿。沙贼少年时在东南崂山遇到—个异人,习了一身好武艺,她能飞檐走壁、含沙射影,掏包割口袋的技巧更是炉火纯青、出神人化。据权威人士透露,沙贼潜回高密东北乡已有三个月之久,她在各村各镇,都设有秘密联络点,并用威逼利诱等手段,网罗了一批小爪牙,替其通风报信,刺控情报。那天在大栏镇集市上摘掉贫农房石仙狗皮帽子的男孩,就是沙贼的帮凶。沙贼一向在大城市流窜做案,罪行累累。她的绰号很多,叫得最响的绰号是“沙燕子”。沙贼此次潜回高密东北乡,意在为她死去的爹娘复仇,豁了郭平恩的腮帮子,是她进行阶级报复的第一步,更加残酷的、更加骇人听闻的惨案还会不间断地发生。据传,沙贼做案的工具是一枚放在铁轨上让火车的钢铁巨轮轧过的铜钱。此铜钱比纸还薄,锋利无比,吹毛寸断,割人皮肉,十分钟后才出血,二十分钟后才觉痛。沙贼的利器夹在指缝里,轻轻一摸,便能切断大动脉,致人非命。沙贼手上功夫非同一般。她跟着师傅练功学艺时,将十枚硬币扔在滚开的油锅里,她伸手至滚油中,将硬币一一捞出,手上皮肤丝毫不被烫伤,其手法之快、技巧之精,于此可略见一斑。革命的战友们,贫下中农们,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之后,拿铜钱的敌人依然存在,他们必以十倍的狡猾、百倍的疯狂和我们斗争——过点了,过点了,高密东北乡的高音喇叭里突然传出了这样的话语——马上就完,马上就完——不行不行,“独角兽”不能侵占《国际歌》的时间——晚些结束不就行了?——但《国际歌》的旋律,猛然从喇叭里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