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来秋去忙如许,未到晨钟梦已阑(2)(第3/5页)
曲珍歪着头,微笑地看着他,似是听不懂他的话。苏谕哲忽然意识到她可能听不懂汉语。一时之间,准备好的解释的说辞全又憋了回去。
曲珍对刚才的事好像并不在意。她拉着他坐下,分享给他新鲜的牛乳。苏谕哲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掏出两块压缩饼干和几颗水果糖,递给曲珍。
曲珍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露出孩童般天真满足的笑容。她吃完一颗,他又帮她剥了一颗。
他看见水沿着她的鬓发滴落下来,滚入她秀美的颈脖,他突然觉得很渴,咕嘟咕嘟喝完了一碗牛奶。曲珍又开心地给他倒了一碗。
他凝视着这美如青莲,心地单纯的女子。她藏身在这幽静的山谷里,出现在他将尽未尽的梦境中,像上苍收藏在此的林中仙子,试问他如何忍心心存邪念去亵渎?
在一起共度了一个静谧欢悦的早晨,临别的时候,姑娘告诉他,我叫格桑曲珍。
苏谕哲推测曲珍是住在新措的人,一次一次找机会去看她,主动承担了进山探测的任务。第二次进山时,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又来到湖边,果然看见了曲珍在湖边放牧。看见她轻巧的身影,他心里是如此的满足和愉悦。
为了能和她说上话,苏谕哲暗自更加努力地学习藏语。随身携带了一个小本本。将自己想说的话记下来,亦将曲珍的发音记下来,回去鹦鹉学舌地问人,为此受了不少嘲笑。渐渐地,他们可以说更多的话。他亦逐日地感受到曲珍对他明确的情意。
他深感自己被眷顾。爱情的降临是令人畅快生动的事。二十一年来,他从未对人如此动心,亦未感受到如此单纯热烈的爱意。这在他的余生,后来,亦未有相同的激情出现。
很快苏谕哲就要面临选择,这关系到他的前程。如果他愿意回到内地,他的前途会更好。但他愿意为她留下来,留在这里,隐姓埋名做一个农夫或是牧民。
某个星辰如水的良夜,他们终于在一起。那时苏谕哲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主权。他和藏族姑娘恋爱的事也渐渐公开,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和曲珍的婚姻关系。
为此他接受了探测的任务,前往遥远的无人区。这是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他踊跃地接下,只为立功之后好退伍,名正言顺地和曲珍在一起。这一去要一年多。他嘱咐曲珍耐心等待,要相信无论如何他都会回来。
等他千辛万苦地回来,听到的是曲珍和别的男人好上的消息。
缦华对长生说,你可以想见他的失望吗?曲珍在他心里是如仙女一般的人,在这与世无争的地方。他克服了千难万险,几次死里逃生,支持他的信念就是在这个地方,还有爱人在等他。可是,等他终于回到这里,收获的却是爱人的背叛和她即将嫁人的消息。
长生凝视着湖水,久久无语。
那往事并不触目惊心,隔了悠远的时光想去,还带了淡淡的纯情芬芳,令人心软的惆怅。
缦华说,也许情爱是这世间最虚幻的东西。它并不残忍,符合表象世界的无常轮转。有太多人,心怀希望,踏着失望前进,希望可以获得为数不多的例外,收获可以收藏一生的丰美果实。或者,人在不懂得失望的时候,才会意外地接触到失望的真相。我的父亲也是这样。
长生是懂得聆听的人。他在缦华讲述的时候并不插言,专注的倾听,等她说完才谨慎的问,你的父亲,他,希望你找到曲珍吗?
缦华露出一丝苦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在意我能否找到。这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未完成的夙愿,一个需要践行的仪式。长生,或者你也是一样。
长生说,是。
缦华看着他,但笑不语,她实在欣赏长生这种随遇而安的洒脱心态。处处无家处处家。
一路上他们逢人便打听,可惜牧民居无定所,迁徙频繁,况且年代久远,他们所掌握的线索又少得可怜。长生和缦华在新措一无所获,意外之喜是收获了一段美好光阴。
他们在林中穿梭,在河谷嬉戏,在河边漫步。觉得累了就停下休息,不急不躁,安心享受自然所赐予的丰馈。清风、烈日、暴雨、阴云,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清晨和黄昏。每一天的曙色,夕阳和星光都不可复制和再现。
每一天,每一段路,都有新奇发现。
采摘肥美的野菌,比小南瓜还大的柠檬,滋味奇妙的野果,遇见各种精灵古怪的小动物。沿途偶尔看见牧人放牧,牦牛悠闲至极,看见人亦不惊慌躲让,只管瞪大眼睛挡在路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