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路(五)(第3/5页)

“济南路。”程涛告诉司机。

“去哪里?”月娟虽然哭着,还是要知道去处。

“我家。”程涛说。

“我不要去你家。”月娟皮包里抽出面纸擤鼻子。

“那送你回家?”程涛顺着她。

“我也不要回家!”月娟的泪又来了。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见不得亲娘。

司机从镜中偷望他们一眼。程涛看见,就下决定道:“那还是去我家。”

月娟摇头不肯,这样子怎么去做客?她正想坚拒,听见程涛说:“星期六我爸妈都出去打牌了,我妹妹一定也不会在家,先到我家去好了。”月娟就不再说什么了。

程涛家不比林家,就是市中心的普通公寓房子,布置得还算大方精致。这时候家里果然没人,他延月娟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就去开冷气,倒冰水,打毛巾。月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殷勤会服侍人的男孩子,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再加上她还要捉空儿打量环境,伤心就差点忘了一半。还是程涛又提起:“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人欺负她。

她上得楼去,恰好信峰的哥哥信诚和他妈妈都在。他们这写字间不住家,可是吴太太在家无聊,每天过来事务所照看,办事的人去出庭什么的,她也接接电话,更重要的是这么一“上班”,家事就理所当然地交在信诚太太手里了。

吴太太看见月娟当然意外,立刻戒备起来,月娟见人家比往常大是不同,心里就已经不痛快,拿出项链放在茶几上,将自己的来意款款道来:“伯母,这以前信峰送阮的,听讲伊要结婚啦,这个消息也不知有确实无,是这拿来还伊。”

“免啦,免啦。”吴太太小心地把那小包往月娟这边推动一点。

一度可能成为婆媳的两个女人隔张茶几坐着,像来调节纠纷的客户。吴信诚律师坐在他平时办公的椅子上,他没有接办过情侣分手案,瞠目看着他母亲处理这一切,不敢多话。

“免啦。”吴太太又说,“伊已经送你呀——”

月娟摇头表示不受。她下定决心今天不哭,可是感觉到他家里人的冷淡与对她的提防,她实在委屈不过,就哽咽了。

屋里的人不说话,只听见冷气机的轻响,还是月娟自己打破尴尬:“阮今日来也不是要来跟伯母和大哥讲啥咪,也不是讲阿峰要结婚了挑日来闹——”她的泪又上涌,泣不成声。

“是不会啦,是不会把你这样想啦。”吴家两个人都保证道。“阿峰仔都不爱讲话那你也知。”吴太太解释给她听,“那时你从日本回来也到阮家一次而已,以后都不曾看你来,是想讲你已经回去日本呐。阿看阿峰也这样,这样好像有啥咪心事的款,阿问伊,伊也不讲,阮想讲你少年人的事情阮也不清楚,不一定你日本另外有朋友——”

“没有!”月娟忿然抬头,“我就猜到伯母你们会这样想。那若讲我是绝对没对不起你们信峰。”

“阿怎会二个去闹到这样?”吴太太感叹道,眼睛望向大儿子。

“月娟。”信诚唤月娟,两人交往许多年,家人实在很相熟了,信诚也直呼她的名字。“你们的事我们都不清楚,信峰不讲话的你也知道——”

“大哥——”月娟哭起来。信诚看起来比吴太太诚恳可亲,显得还见情分,月娟含泪悲诉。“伊也没跟我讲,连我也不知伊是为着什么要来和我切,十月给我写信,还讲得好好旧历年要结婚,十一月卡慢才有信来就请叫我另找对象。我第二天就打长途电话回来,听伊讲话就怪怪,我遂决定回来,阿十二月我就回来了,连学校考试也没参加——”她哭得说不下去了。

“我们都想讲你回去日本了。”吴太太摇头,可是儿子再不对毕竟是自己的,就说,“我们也不知是这款情形,你那人都在台北,怎不来跟我们讲一下,也好让我们了解一下。是到现在——”

“那时我也想到来给你讲,”月娟很难过吴太太言下还有责备之意,“但是信峰也表现了真痛苦,伊讲伊是还没想结婚,伊还叫我自己去找一个对象,若找没,叫我再来嫁伊。我等伊多少年,伯母也是知样,伊和我感情没够深,那是无话可讲,阿伊那时给我讲的理由是伊不爱结婚,到现在半冬多而已,伊又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