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之王吕连贵(第5/6页)

  唱完这首歌,酒吧里一下子静得不行,原告、被告和我都不说话。一阵阵稀薄的大笑声和分辨不清的歌声偶尔从附近的什么地方传来。最后马克沁和施潘道都看着我,问道:“你说说!”我站起来就跑,被施潘道揪住了。

  我出这个主意也是机缘巧合,我记得那是五月底。马上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吕连贵生日是六一儿童节,因为每年这天马克沁都在店里给他庆祝,他也会弹《生日快乐》的各种玄乎其玄的版本。我想了想说:“这么着吧!还有一个礼拜,就是吕连贵的生日。这事儿也不急在这一两天。要讲起理来,谁也说不服谁。论先来后到,马老板赢;论你们那套江湖规矩,施爷赢。别打别打!让我说完。你们每人送他一件生日礼物,让吕连贵自己判断。他喜欢谁的礼物,就跟谁走。谁送的东西得他欢心,说明更懂这孩子,带他走公平合理。”我自己觉得一点儿也不公平合理。但是我们法学系毕业生说出话来自有一番说服力,往往胡吹一通之后,连自己都信了。我也觉得挺神奇的。百试百灵。

  重机枪们就这件事想了想,甚至还头碰头地友好讨论了起来,当然很快又要打起来了。放了两句场面话之后,施潘道气呼呼地走了。马克沁刚要问计于我,施潘道又回来了,揪住我说:“你他妈要是敢作弊,我就弄死你!”这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吕连贵他爹,我能做什么弊呀。

  六月一号,马克沁把店关了,不营业。晚上,吕连贵早早到了店里,默默地弹着琴,不说话。一会儿施潘道来了,满脸自信,抱着肩膀往吧台前一站,问我:“来吧,怎么说,谁先来?”一副欠揍的鬼样子。他穿一件短袖T恤,满是窟窿的牛仔裤,破球鞋,看不出哪儿能藏什么大件的东西。不会是要送钻戒吧,我想。这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马克沁翻了翻白眼,弯腰在吧台下面鼓捣半天,拎出一个方盒子来。“Louis,你拆!”他喝道。吕连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施潘道,我俩都没表态。

  在吕连贵拆箱的时间里,我拿眼角踅摸施潘道。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抱着肩膀,身子不停地颠颠颠的,简直神烦。他那个助理没跟着他,所以有可能是有什么超大件的东西在外面放着,一会儿助理会送来。难道是辆车吗?我越想越邪乎。这时候盒子拆开了。

  盒子里是一套金灿灿的麦克风。这个东西我不懂,但一看就是好东西,带着机器的精密感和奢侈品的性感,周身泛着让人一看就想跪下的金光。盒子里还有一个小铁盒跟一些黑色的电线。被告马克沁介绍道:“这是一套××××××××××××××麦克风和××××××××××××××(此处为品牌与术语,没记住),Louis,我希望你用这个,自己录歌,发自己的片子!不能唱一辈子酒吧。”说着,马克沁看了一眼施潘道,然后往反方向一甩胖脸,肉都飞了起来。

  施潘道看了看麦克风,又看了半晌吕连贵。末了儿他问:“看完了没有?看完了就该本大爷的了。”我说:“你别颠了行吗?我这点儿酒都要吐了!”快拿来吧。施潘道露出一个夸张的狞笑,然后举起双手放在右耳边,“啪啪啪”地拍了三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施潘道很尴尬,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霍地拉开门,对外面吼道:“人哪?听他妈什么呢!”然后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仔细数数,其实也并没有一大群,只有五个,其中四个占地面积都很大,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剩下那个是施潘道的小助理。最前头的一个壮汉是个光头,留着墨西哥风格的胡子。吕连贵一看,吓得尿都要出来了,连连后退,缩在马克沁后面。马克沁脖子一梗,怒道:“干什么干什么,玩儿不起,带人砸店吗?”施潘道说:“我能干那个事儿吗?别把施某人瞧扁了!”然后一指吕连贵,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说:“连贵你来,看看你这几个老熟人。”然后往那个光头的膝盖窝抬脚一踹,光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后面三个犹犹豫豫地也跪下了。这么多人跪在一起的场面,除了农村办白事以外,我只在横店看见过,也觉得很新鲜。我问施潘道:“这都什么人哪?”施潘道说你问连贵。我问吕连贵,他眼神乱飞,满脸跑眼珠子,不知道看哪儿好,也说不出话来。我就猜了个八九。施潘道真是神通广大!换作我,别说一周之内找到这几个多年以前惹事的人,就连下手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不定,这件事施潘道当年就早已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