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弃儿 第二十六节(第2/3页)
“我不会的,我也理智了。”
“你会的。还记得小时候和你抢乒乓球拍吗,你丫作势要打我,我没躲,你为了证明自己敢于打我,就用乒乓球拍把我开了瓢。只要有人说你不敢扔汽油弹,你就会扔汽油弹。你就是这么个人。”
“有道理。”我说,“我刚才就应该把你扔在地板上冻死,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冻死。”
我们拌嘴,老板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吃新鲜狗肉,我和杨迟一起摇头。旁边一桌人说:“哎,有狗肉,怎么不早说?”伙计从后面牵出一条黄狗,小饭馆也不避讳什么,一把拎起狗绳吊在门口的树上,伙计提了根碗口粗的木棍,怪叫着一通乱打,黄狗在半空中急速扭动、抽搐,很快就死了。伙计换了刀子剥皮开膛,头一刀下去,黄狗又活过来了,叉开两条后腿蹬了伙计一下。伙计大怒,连捶了黄狗的妈妈七八遍,下刀如风,剥皮开膛。旁边围了好多人张大了嘴巴看杀狗。
我也张大了嘴巴,对老板说:“你们怎么当场杀狗?”老板说:“哎?你太不懂了。满街都是死狗,我捡条死狗红烧了你肯吃吗?”旁边桌上的客人也说:“你们是外来的吧?记住,这年头吃狗肉一定要亲眼看见杀狗。城里人才吃死狗。”
我看着外面的狗,天色暗了下来,它直挺挺地挂着,随着皮肉分离,它正在变成“肉狗”。伙计手脚麻利,一会工夫它就成了肉块。干完这些,伙计一脚把狗头踢到了街上,围过来好些孩子,一路踢着狗头欢叫着跑掉了。
我和老杨讨论过,什么叫作肉狗。肉狗,就是专门给人吃的那种。问题是,世界上没有肉狗,都是在街上套住了拉走,宰了吃掉。没有一条狗在挨刀子之前是肉狗,它们都是普通的狗。
吃过饭,杨迟打电话到副厂长家里,说自己拿到了五万。副厂长是个老革命,一听就傻了,在电话里大骂:“杨迟,你还要不要命,敢拿现金?”老杨说:“我走投无路,对方只给现金。”副厂长说:“你小心点。”我问老杨怎么了。他说,拿现金很危险,因为写了收条了,出门被人弄死的可能性很大,这笔钱又会回到胖子老板手里,而他雇凶杀人只需要花几千块就够了。这种带巨额现金的二逼,在当地的绰号就是,肉狗。
我说:“会干掉咱们?”
杨迟说:“根据逻辑推断不会,如果想干掉咱们,那给十万块现金好了,何必给五万。另外也不应该送到旅馆来,而是让我们去拿钱,然后放我们出门,出门就干掉,这样我们来不及把钱转移掉。”
“好。”我说,“如果不根据逻辑推断呢?”
“那我怎么能知道,遇到的是傻逼还是疯子。”杨迟闭着眼睛说,“保不齐还有其他劫匪呢?”
“那你还敢带我出去吃饭?”
“我饿了,不想再吃包子。死也想做个饱鬼。”
“下次再有这种好事,你要提前告诉我,免得我死到临头不知道,为了替你省钱还少点了几个菜。”
我们关紧房门,拉上窗帘,斧子放在手边,整夜守着这堆钱,等待天亮。老杨还安慰我,通常不会到旅馆里来劫杀,翻箱倒柜找钱的不是合格的劫匪,通常是在路上干这种事,钱在包里,一把拎走即可。
夜里无聊等死,我们又说了一点绍兴师姐的事情。杨迟说,他给绍兴师姐打了个电话,她在上海发展得相当不错,公司在陆家嘴甲A级商务楼,带十几个销售员,每天拎着手提电脑给金融客户做提案。高级白领,非常风光。绍兴师姐听说杨迟也做销售,觉得他也算是同行(虽然卖的是农药),问他是不是愿意转行。
“转啊。”我说,“不转的话,你这辈子就卖农药了。老跑乡下,还被人宰。”
杨迟说:“你不懂的。其实我也有销售提成的,各地的农资公司才是我的客户,招待得很好,不但吃肉喝酒,还有公款嫖娼。当然我不嫖。我主要是想让你知道,农药销售员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不堪。”
“得坐中巴车吧?”
“得坐。”
“那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傻逼才坐中巴车。”我说,“还有,嫖土娼啊,停车吃饭打一炮。”
“放屁,也有高级夜总会的,摸一下就得二百块。你的世界观真他妈的与众不同。”杨迟不耐烦地说,“当然,我他妈的也是。”
第二天上午,街上人稍微多了点,我们结了房钱。老杨还是很虚弱,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提议他去银行把钱存掉,但他说这样更危险。我们各自背了一个包,他在前面,我在后面,没有叫摩托车,而是花了十分钟徒步走到长途汽车站。老杨买了两张车票,我站在旁边看着,环顾四周,有点紧张,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塞到老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