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3页)
五富说:我傻×吗,我是真不知道那是香肠。
我想起我在宾馆进旋转门的事,我说:谁骂你谁才是傻×!咱比他们少智慧吗,咱只是比他们少经见!
五富从架子车的废纸上撕下一角,叠过来叠过去卷旱烟卷儿。他烟瘾比我大,却舍不得买纸烟,总是搓卷儿吸。
我说:以后多拿眼看着,少说话!
五富使劲吸烟卷。
在我们前面一百米的地方是一家公寓大门,门口的草坪上有三棵雪松,枝条一层一层像塔一样,雪松下的草绿茵茵的,风在其中,草尖儿就摇得生欢。
我说:少说话不是要你这一脸呆相,自卑着啥呀,你瞧那草,大树长它的大树,小草长它的小草,小草不自卑。
五富还是吸烟卷。
我说:我给你说话哩,你吭都不吭一声?
五富说:我不敢说话,一说话烟就灭了。
我再没说话,他也再没说话,我们都没了话。
三个男孩,一晃一晃走进巷来,大头鞋里像装了弹簧,牛仔裤大得失去了比例,都背着包,头发蓬乱又染成了黄色。街头上常有这样的少年,他们会在街上跳舞,蹦跶得像受了伤的虫子。只说他们又要跳起来了,脚步麻花似的扭了扭,却并没有停下来,进了那一簇楼群去。一辆车吼着过去。又一辆车从对面过来,车牌是四个八,城里人特别崇尚八,八是发,能有四个发,一定是大老板的车了。有老太太牵着老头的手过马路,老头后脚贴着前脚挪步,挪三下四下就站住了,像站着两棵枯树。斜对面的酒吧里一群人醉醺醺地出来了,出来了却坐在路边大声地骂人,不时就爆发了笑,有姑娘抱着狗走过了,走得婀娜多姿,那群人突然齐声吆喝:舒——服!
一辆大车呜儿呜儿叫着从兴隆街拐了进来,以为是消防车,哪儿有火灾了?我和五富都扭长脖子观看,车却喷射过来了一片雨,我们立即就成了落汤鸡。哎,哎,我们惊叫着,车并没有停,还是一路喷射着开过去了。
我说:是洒水车。
五富说:洒水车往咱身上洒?
没人注意到我们的狼狈,我突然笑了:凉快!
五富瞧着我笑,他也笑了:是凉快!
他站起来,我说你干啥去,他没吭声,走到路灯杆下捡起了早先那个被扔掉的空塑料水瓶,放回到架子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