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处男
如今,离考试还有三天,套来的重点基本背熟了,女生们还在楼上的自习室发呆,一手翻书,一手清理嘴唇上的死皮,小块的扔掉,大块的放在嘴里嚼。男生啸聚宿舍,开始胡言乱语。
“听说实物考试最难。过去考骨头是用一个黑布袋,白先生伸进一只手,让你也伸近一只手,白先生的手牵你的手摸到一个突起,问你,这是什么骨头的什么部位。”厚朴说。
厚朴刚洗完澡,糗在床铺里搓泥、铰脚趾甲。“嘿,你们发现没有,洗澡之前,你身上搓出来的泥是黑的。洗澡之后,搓出来的泥是灰的,如果使劲洗,多使几遍肥皂,搓出来的泥可以是白的。‘宝泉堂’男浴室看门的兼职搓澡,十块钱一位,搓出的泥一寸长,两头尖中间胖鼓鼓。奇怪,你们发现没有脚趾甲长得比手指甲慢。考你们一个人体解剖的题目。谁知道人身上味道最大的泥儿在哪吗?”
厚朴对人体充满好奇,将来会是个好医生。他能在解剖室一呆就是一晚上,用啃猪肘子的姿势抱着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胳膊看个不停,一边念叨“原来是这个样子,原来是这个样子。”大家都同意他是处男,没有比厚朴更象处男的了。大家认为厚朴在新婚之夜也会看得很仔细,把新娘看得由干到湿又由湿到干,自己还象那个在山上呆了一辈子、第一出山去找妓女的老和尚似的念叨:“原来是这个样子,原来是这个样子,前面象尼姑,后面象我徒弟。”
没人答理厚朴。他一只腿搭拉在床框,另一腿架在一张凳子上。凳子表面薄薄的一层都是他的腿泥和半厘米宽的脚趾甲。厚朴把腿泥和脚趾甲扑落到地上的时候一脸黛玉葬花般的怅然,差点又问我们一遍有没有人要。他坚信一切鲜嫩的事物都是美好而奇妙的:烤乳猪、东安子鸡、童便。香椿芽能炒鸡蛋,而香椿叶子只能喂猪了。他总是得意自己是处男,具有神奇法力的。象腿泥、脚趾甲之类从他身上弄出来的东西也同童便一样,有功用的,比如治失眠、偏头痛、遗精、阳痿、早泄等等。
可是处男该怎么定义呀?梦遗后算不算处男?手淫后算不算处男?被鸡奸后算不算处男?被同性恋搞后算不算处男?口交后算不算处男?即使人为定义只要不和异性正常性交射精都算处男,人身体中的细胞分得出吗?分泌的东西是不是还有功效?我们曾经仔细讨论过,也没达成共识。有一点可以肯定,厚朴肯定梦交过,我们都听见过他在某个夜晚里脱着京剧的花腔尖声高叫:“爽啊!”然后一阵乱动,然后一大早醒来,轻手轻脚、贼兮兮地端着脸盆去水房洗裤衩,象是《半夜鸡叫》中起夜捅鸡窝的老地主,以为我们都还睡着,什么都不知道。
“热情一点,好好想想,白先生会考的。不会?告诉你们吧,土鳖。大脚趾甲缝里藏的泥最臭了。”厚朴把刚刚搓过脚的大拇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觉得没人理他,怪没面子。
“你和你的包皮垢比较过吗?比较方法客观吗?”辛荑问。
“我是圣人,天生没有包皮,和穆罕默德一样,不用行割礼。”
“无聊啊。”黄芪长叹一声,他女朋友娟儿为了不打扰他温习功课,已经十天没来看他了。
黄芪可爱他女朋友了,他女朋友让他把爱收集起来,考完试一起给她。他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他女朋友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储藏的,仿佛从四岁到三十九岁一次射精也没有,四十岁上失身,也只能射出三到五毫升,而不是象高压水龙头似的一下子喷出五升,把他的少妻从床上顶到胡同口。
黄芪的女朋友娟是广播学院的。半年前我们五个人在第二外国语大学的食堂吃完晚饭,到隔壁的广播学院闲逛。广播学院是北京“四大染缸”大学之一(另外三个分别是二外、工大和语言学院),女生很出名。我们五个挤在林荫道旁的一张长椅上,一边喝一种叫“雪龙”的红色草莓香精汽水,一边看过往的女生,仗着人多势重,我们的眼神肆无忌惮。
我们核计,应该培养一下勇气,象过去一样,辛荑拿出随身携带的骰子,我们掷,谁的点数最小,谁去和过来的第一个姑娘搭讪。黄芪的点数最小。春节去白云观庙会,黄芪求的签讲他今年运交桃花,真灵,今年这类掷点都是黄芪点数最小。春天去灵峰春游,别人爬山,我们在宿营地门口打牌,“三扣一”,又是黄芪输了,被我们逼着到街上劫人。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脸大妈,黄芪低头走过去,蚊子一般咕哝一声:“我爱你。”大妈耳朵真灵,回口就骂:“小流氓,回家爱你妈去吧。你别跑,俺回家叫俺家的大黑狗好好爱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