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第6/8页)

啊!那是一个斗争极其残酷的革命年代……

王纬宇做梦也想不到,门上的锁被人打开了,进屋的四姐身后,竟然还站着另外一个人,因为天色尚未全明,四姐的身子,正好影住了芦花。

他迫不及待地问:“见着了吗?他怎么说?时间地点怎么定的?”

芦花威武地闪将出来,横在他和四姐的中间,用一种冷酷带点讥嘲的口吻说:“我全代表了,就在这儿跟我谈!”

“啊?是你——”

“对啦!我。”那屋里的剑拔弩张的形势,很像点燃了炸药包上的引线。

毛纬宇倒抽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落在这样一个女人的掌心里,而且无法自拔,简直是奇耻大辱。妈的,无论怎么也料不到,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子,会斗不过一个娘儿们,竟至于把刀把子丢在了她芦花的手里。必须转败为胜,必须把她的得意之色,她的不可一世的威风打下去。啪!他翻脸不认人地,从腰间掏出那支精致的美式转轮手枪,乘其不备地直指着芦花的脸。

“好吧!谈就谈——”

芦花朝那枪口冷笑:“早料你会有这一天。”

“现在明白也不晚。”

那个可怜的四姐,扑过去,拦住杀气腾腾的王纬宇:“你不能,你不能开枪啊!……”但是,她求不了情,反倒被他重重地拨拉到旁边,赏了她一脚,并且恶狠狠地骂着:“滚开!臭货!”

他沉静地微笑着,想起那一个漆黑的夜,现在,占到了真正的优势地位了:“认输吧,芦花,我并不一定要打死你。”

“放下枪,王纬宇!”芦花喝令着。

“你再动,我就毙了你——”

“不要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现在还赶趟,本来,冲你给敌人秘密联系这一条,就满够条件啦!”

“哈哈,你要毙我,好极了,等着我先毙了你再说吧!”旧恨新仇促使他扣住扳机,正要射击,芦花动都不动地笑了,笑得比他还响。“仔细看看吧!你的枪里没有子弹。”王纬宇大惊失色,手一软,枪口冲下了。

芦花说:“昨晚上我让通讯员给你卸下的,因为我怕你喝醉了酒闯祸!”

一眨眼间,王纬宇的优势完蛋了,他失神地注视着那转轮的弹孔里,果然一个个都空的。这个女人啊,他真恨不能一口吞掉她。

——王纬宇,王纬宇,即使酒量再大,碰上心情不舒畅的时候,也不宜多喝,尤其濒临绝望的关头,酒和毒药是差不多的,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错误啊!

“你的子弹在这儿、给你——”芦花从口袋里把昨晚卸下的几粒子弹,摸出来,毫不在乎地递给他。顺手也抽出她的那把原来属于江海的二十响镜面匣子。

王纬宇失去了最后的反抗力。

那支杀人如麻的枪,在支队传得神乎其神,因为击毙的敌人太多了,据说隔些日子不开荤的话,夜里都能听到它的动静。也许肖奎说得要夸张些,但这支枪在那个神枪手的掌心里,命中率是百分之百,何况现在只有几米距离,他自然不怕那支枪,而是非常了解举着那支枪的手,她会眼皮都不眨地杀死自己。是的,她说得完全正确,有那封该死的信,罪名就足够了,他无法把子弹按进枪眼,予以回击,只好将那几粒不太好寻觅的宝贝,学她的样,也塞回口袋里,等候她的发落。

要不是那烧蓝闪亮的二十响,一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个女人,好像是他在石湖支队的一颗克星,最后,终于还是败在了她的名下,他一屁股坐在桌边,把头低了下来。

四姐转身向芦花求情了:“芦花,你说过的,天底下论亲还是你我,看在我的面上,放了他吧!”她为情人差点要双膝下跪了。

“你放心,四姐,我早年间答应过一个同志的话,我不会改口的,只要他不碰到我枪口上。”她问那垂头丧气的王纬宇:“你知道谁吗?赵亮同志,我答应的话,是算数的。我倒要问你,大龙牺牲那年,你要把队伍拉走,投靠你哥,你死不认账。这回,又跟那年差不多,日子不好过了,又想打老算盘了吗?这回怎么赖掉?”

信是他自己写的,闪烁其词,本来留有伸缩的余地:“你怎么想都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劝你还是趁早开枪吧!我是不会再回队的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你打退堂鼓?”

“对,不干了。”

“想投靠谁去?”

他有恃无恐地说:“那你就不用费心了!”

这时,芦花一脚把那包衣物,踢到了王纬宇的跟前:“打开看看吧!你的退路断啦!”

王纬宇也有些惶惑和不解地看看那包衣物,又看看芦花。这个和他共了十年事的女人,始终是他不可逾越的障碍。她那明亮的眸子似乎能洞穿他的肺腑,而他即使拿出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领,也休想使她产生半秒钟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