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月(第2/6页)

娄萌没有耽搁很久,要说的话也就是那些。她临走从挎包里掏出一摞子函件,它们捆在一块儿,大致都是些印刷品。我把它们搁在写字台的一角,然后和丽丽一块儿去看龙虾。它们仍在起劲儿地打斗,其中的一只已经露出了破落相。

在这个城市,秋天曾经是最好的季节。可是在这些黑色的丧葬花旁,人究竟要长一颗多硬的心才会春风得意呢?秋天是野地上的盛大节日,却会变成城里人的愁思。我搓搓手,抬头看窗外灰色的楼房之间,那儿正飘过浓浓的铅云。如果这时响起隆隆雷声,就会有一场让人惊悚的大雨……

2

又是一个下午,再次从黑色花那儿绕行。我漫无目的地走向了那个糖果店,走到跟前才记起它早已改为西点店——而以前,这么好的糖果店大概全国也没有几家。我停了一瞬,沿着静谧的柏油路继续往前。路过那家门上装饰了松枝的咖啡屋,可以看到里面的服务员一色洋派,里面的餐具,比如小巧的桌子,雪白的亚麻布上摆放的锃亮的刀叉……还离它一段距离就能闻到特异的气息,如今这气息似乎代表了整个橡树路。一辆深棕色的轿车“嚓”一下停在了跟前,离我只有几公分远,可见司机真是一把卖弄的好手。我还没有来得及惊叹,车门就打开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女子不慌不忙地下了车。她在车子的另一面对我微笑,还轻轻皱眉,表示了一丝惊讶。我有些眩晕,在下午的光线里很难看得清这个美丽的面孔,只是觉得有点熟悉。是的,我好像认得她。我马上就要叫出她的名字来了——可惜她还是抢在了我的前面:

“宁先生!宁先……”

没错,这是环球集团的小白秘书!老天,如今这样的年代真是变了,美人个个都是飞行军,在偌大一个世界里随意出没,瞧她一眨眼竟出现在橡树路上……我心里不知是沮丧还是高兴,这会儿嘴巴一咧,让她吃惊地大叫一声:“您——”我说真是高兴真是想不到啊!她应声上前握住了我的手,“正想来这儿喝咖啡呢,从车里看见了您,越看越像,果然!真是巧极了,不然我也要找您……”

我急于想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解释的也是这个,可能费词太多,急得又一次皱起眉头。我发现自己有那么多话要问,比如集团与我们杂志后来的合作,以及我离开之后的情况……她把我往旁引开了一点,开门见山说:“是这样,我被总部派来橡树路上工作一段,可能需要一个月吧,才来了一个星期,所以也就没有急于找您……”

“橡树路?你说在这儿——工——作?”

“是啊。有些突然。不过我们公司从来这样,任务说来就来,总裁一句话就得出发。是这样——公司为这里培训了两个服务员,让我送来并带她们一段时间。无非都是生活方面的事情……”

我更加不解:“千里迢迢为这里培训两个?只两个?”

“是这样,”她抚了一下汗津津的刘海,“是我们总裁为一个熟人—— 一位老领导培训的,就算是帮忙吧。现在城里的服务员很不好找,要听话又可靠的,也不那么容易……是这样,老领导马上就要搬进新居了,总裁让我送人来,带她们一个月再回去。从农村找来的孩子,需要手把手教啊,性子急了也不行……”

我终于明白了:“其实就是往城里送保姆,你那样一说我就听懂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也可以这样说吧。不同的是我们对她们的要求要严格得多,因为这关系到公司的信誉,总裁……”

“又是‘肿材’……”

小白打断我的话:“宁先生,我们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吧,请吧!”

我说自己对咖啡这种物件实在没多少好感,“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就去找一家茶店吧,这对我比较合适一点。”

小白往一旁看了看,说:“干脆吧,我们一起回去吧,到我们工作的地方去,那儿什么茶都有。那个环境您会喜欢的——我们就回那儿去吧。”

我说咱可不想打扰老领导。小白笑:“老领导还没去呢,我们三个等于是先遣军,待我们把内部一切都理顺了,刚装修的屋子也可以住了,那时老领导才能搬来……走吧,那里现在是我说了算。”

她的这个做派立刻让我想到了环球集团。看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个角色,很有点大秘书的气魄了。我说那好吧,一切听你的,你大约就是女“肿材”了。她说用不着这样讽刺我啊,咱们见面真的让我高兴——“尽管上次与公司合作得不好,不过我们还是朋友吧。”我顺便问了一下双方的合作,想知道那档子事结果怎样了。小白笑眯了眼:“其实这不像您想的那么复杂。你们主编亲自来了一趟,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我们总裁对她很客气——他对女同志总是很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