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会(第5/6页)

漠鸟在赶会结束的日子里拉住荷荷哭了,说:“我这人来自沙漠地带,眼泪从来高贵。就是说我一般不哭。我今儿个为你哭了,你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好奇,问:“怎么回事?”“这么回事,我动了真心。”荷荷笑了:“你们老爷通常都是说动了真心。要是真的,那么石头呢?”漠鸟叹息:“哎,最终还是不能免俗啊!”说着又从腰里掏出了一块石头,往她手里使劲一放,发出“啪”的一声。

经过公司研究,荷荷随漠鸟西去,时间暂定为一个星期。

荷荷从西部归来时正好遇上了一件奇事,老板不得不认真对待。起因是从某海岛来了一位真正的老爷:浑身一色漆黑的香云纱,人们都叫他黑衣老爷。他有一帮随员,行头也正经不错,穿戴一流,天气不热衣领上还插了一把扇子;腰带上垂了玉坠,手上有戒指,腕上有金表,眼上架了金丝镜。这样一位人物自然马虎不得,于是接待区里上下奔忙。谁知道到了第三天上,一位小姐脸色惨白地从那个老爷屋里出来,喊着:“快看看去吧,出事了,在大澡盆里出事了!”副领班带两人赶去一看,黑衣老爷不见了,只在那只极大的冲浪浴盆里躺了一个乌龟,大如巨锅,漆黑如墨。它的后爪与前鳍正不紧不慢地划动着,试图游出这个白色的迷宫。由于划动的时间太长,它的鳍部边缘已经冒出小小的血珠。副领班出于怜惜,让人将大澡盆里放了些水。“人就这么没了……我在外面听差呢,半天没有声响,进来一看是这样……”小姐站在浴盆前从头叙说。副领班嘱人封锁了现场,又安排专人给这只大龟喂东西吃,无非是一些小鱼小虾什么的,然后就汇报给上方。

也就在领导来看过、心里正犯嘀咕的时候,荷荷来到了。领导让她也来到现场,然后问:“你这些年经多见广,依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荷荷问:“这就要看那个入住的黑衣老爷到底离没离开屋子了。”“没有,这是绝对的,这是可以打保票的——我的小姐一直就守在外屋听差——黑衣老爷还能飞了不成!”荷荷又从头细细勘测了一遍,发现这屋子真的没有其他可以出去的地方,要到外面也只得走外间,经过守候的小姐身边。她问那个当差的小姐:“你那会儿没有打瞌睡吗?当班打瞌睡是不对的,不过这会儿你不要担心,要从头如实说来,因为这事儿关系太大了。”小姐发誓铮铮,说决没有打瞌睡这一说,当时精神头儿大着呢。荷荷扳着老板的肩头到一边去,小声说:“那就是说,这黑衣老爷不是一只鸟精,而是—— 一只大乌龟精!也就是说,咱的大鸟会里闯进了异类……”

荷荷说这话时,老板吓得脸色都变了。因为谁都知道:大鸟会的保密工作是极其严格的,一只乌龟能混进来,一方面说明走漏了消息,另一方面也说明会上的安保检查程序存在可怕的空当。还有一个极大的难题就是:一旦这只大乌龟醒过来可怎么办?它现在是被酒严重地醉倒了,等它恢复过来重新变回人形,那时候一切都晚了,怎样都不好办了——它离开时就会把这里的事情传个飞快,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最后老板猛地一击掌心,咬咬牙说:

“一不做二不休,荷荷就咱俩说话,没有外人,我看咱这会儿就动手,趁它还没有转醒过来,把它杀了吧——那不过是杀死一只乌龟!如果等它闪化成人形儿,那就晚了,那就等于是杀人了!”

荷荷长时间不语。她太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了。可是要说杀了这只龟,她可真的不敢。她声音发颤:“老板,我看这是动刀的事儿,你还是交给炊事员吧……”

“那不行!那要走漏了消息呢?”

“就是不走漏,它没了影儿,它带那一帮子,还有它老窝里的那些精灵,见主人没了,谁都不会饶了咱啊!到时候咱这买卖还干不干了?”

荷荷的一番话让老板如梦初醒。他叹道:“尽管你是一个女流之辈,可这会儿眼光倒挺长远。这么着吧,你替我再出个主意,这也算帮公司和我一个大忙。”

荷荷点头,一声不响地回到了那个地方。

她让人不停地往浴盆里放新水,同时又找来懂得醒酒方的人,为它耐心地醒酒。这样小心侍候,直到又过了一天一夜,那个当差的小姐终于笑吟吟地跑来报告了,说:“快去看吧,黑衣老爷又回来了,他就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呢!”

荷荷急匆匆去了,进门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黑衣,戴了相公帽,正坐在桌前扶额沉思。她施了礼,叫一声:“老爷”……

原来这只乌龟是岛上一只大鸟的亲家。亲家为了让它来大鸟会上享受热闹一番,就把自己的行头,还有参会的腰牌一并借给了它。“我不知会上的酒这么厉害,我还以为就和岛上的露酒一样哩,一口气灌下了三大瓶。”荷荷伸伸舌头,说:“不瞒你说,你的麻烦大了,你只差一点就成了俺这里的一道名菜。”对方大眼圆睁:“此话怎讲?”“是这样,俺这里有一道海参乌龟汤,有大滋补哩,客人都喜欢吃。你就不想想,你这么大个头的,做原料一年都用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