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舞场上的“羊”(第3/3页)

冯家昌说:“真没有。那鞋……是一个亲戚,亲戚做的。”

“小佛脸儿”拍拍他,一字一顿地说:“没有就好。老弟,没有就好。”

夜里,躺在床上,冯家昌哭了,是他的心哭了。泪水在心上泡着,泡出了一股一股的牛屎饼花的味道。还有月光,带干草味的月光。但,那就是泪吗?那不过是一泡亏了心的热尿!当着周主任,他说出的那两个字,就像是铅化了的秤砣,一下子压在了他的心上。他觉得他是把自己卖了,那么快就把自己卖了。就像是一只赶到“集市”上的羊,人家摸了摸,问卖不卖,他说卖、卖。他也可以不卖的,是不是呢?可既然牵出来了,为什么不卖?卖不过是一种获取的方式。其实,卖什么了?你什么也没有卖。你“订”了吗?没有“订”,真的没有“订”。要是大器些,那也不算是“订”。你恨那个国豆,狗日的国豆,你恨他!他给了你多少屈辱?!而她,对你好你是知道的。你也知道她对你好……但是,你下边还有四个“蛋儿”,只有你“日弄”了,他们才能一个一个地“日弄”。你要是不硬下心来,冯家有出头之日吗?!

然而,一个纤纤的人影却总在眼前晃。那是一种气味吗?每当脑海里出现刘汉香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有一种淡淡的香味笼罩着他。是草香?是槐花的气味?还是谷垛里的腥……况且,还有三个字呢,这三个字是你亲手写给她的!在连续四年的时间里,你一次次地把这三个字写在奖状的背面,你想说你不是写给她的,你可以不承认,可你确确实实是写给她的呀!到了这份儿上,他真是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写那三个字,那三个字就像是钉子一样,把他钉得死死的。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成了一块黑板,他很想把那三个字擦掉,可他每擦一次,就又出现一次,再擦,还有……那是一只蝴蝶吗?那蝴蝶旋旋绕绕的,总是在心上飞,一触一触地飞,一灸一灸地飞,落下的时候,竟是一只发卡。白色的有机玻璃发卡,是刘汉香的哥哥从北京给她带回来的。他看见那只发卡活龙活现地“叮”在了他的心上!好在心已沙化,那泪一滴一滴落在心上,心却在冒烟,泪在心上化成了一股一股的狼烟,咝咝的!于是,心硬硬地说:对不起了。

没有几日,就有电话打过来了。冯家昌拿起电话一听,竟是李冬冬的声音。李冬冬在电话里操着柔曼的普通话说:“喂,冯秘书在吗?”冯家昌说:“我是小冯,你哪一位?”李冬冬笑着说:“二马,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冯家昌马上说:“噢,是你呀。你好。”李冬冬顿了一下,轻声说:“星期天有空吗?”冯家昌也顿了一下,马上说:“有啊,有。”李冬冬说:“我姑姑家有台120相机,你会照相吗?”冯家昌立刻就说:“会,我会。”李冬冬格格地笑了,她的笑声就像是一串葡萄做成的珠子,四下乱滚……很诱人哪。

其实,冯家昌并不会照相。他想,他得学呢,赶快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