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第2/2页)
刘合欢告辞了,她却叫住他,问他有没有针线。他有些得意,她毕竟不是那种长久沉溺在白日梦里的傻女学生,她明白过来了。她眼里有了种轻微的招惹,或说挑逗。她现实起来,明白他对于她是将有无限好处,可以无限倚傍、无限榨取的男人,他的成熟和世故将使他们无论长或短的交往充满实惠。他接受那挑逗:有啊!他其实跑到小回子那里翻出一个针线包来,小回子说他把他抽屉翻乱了。他在大男孩头上撸一把,说:像你这么整齐没女人会尿你的;女人在你这儿不就没啥事做了吗?他问小回子有没有剪刀,小回子说我正给站长写文件呢你捣什么乱,同时他扔了把折叠剪刀给刘合欢,然后瞪大眼珠看刘司务长把天蓝衬衫领口的钮扣剪下来。他当然不会想到诡计多端的刘合欢玩的是什么花招。
刘合欢回到院子里,小潘儿已不在那儿。他犹豫一下,转头跑到那间小客房门口。门虚掩着,他叩两下,小潘儿应了一声,拉开门。他说:你不是要针线?她在犹豫是不是放他进来。她眼睛一垂,放他进去了。他说这屋太暗,天阴的时候跟个山洞似的。她笑笑说:不花钱住店,将就吧。他说:我衬衫上掉了个扣子,装在口袋里几天了。她朝他嘴一撇,把乐意做成不乐意:好嘛,把它拿来我帮你钉嘛。他说:就这件。她看他指着身上的新意未退的天蓝衬衫,狡黠地笑笑。他一点都不为她的猜透而窘,说:我去脱下来?他这个试探相当露骨,并且他认为它将使她和他迈入另一个交往局面。到他这岁数,男女间已不必有那么多过场了。他认定这女子也一定不需太多过场。她果然叹口气说:算了,就在你身上缝吧。那一口叹息有些唬人,很沉重甚至有些疼痛似的。一个女人不得不做某个重大牺牲似的。他有点不忍,心里起来一股温热,不是爱情恐怕也离得不远了。她与他只有半尺距离了,故意凶起嗓门叫他莫乱动,针戳了她可不负责。他说他绝不动,戳着也不动。她给逗得一笑。即便这笑也没减轻她的紧张。他嗅着她身上一股带湿意的气味,一种甜丝丝、奶兮兮的面霜或香皂的气味。他才明白从昨天开始兵站空气里的那丝异样气息由哪里来的。来自这具女体。她的呼吸小风般柔软,却掩不住那一点慌乱。他一身大大小小的腱子肉鼓起来。他原来也不如自己想象得泰然。他为给她行方便,把头昂起,垂下眼皮见她手指顺着线理到头,然后腕子一旋,在尾端打了个疙瘩。她是个灵巧和快当的女人,会是个好女人。他想着便说:你有哥哥吗?只有两个堂哥哥,一个是当空军的。空军危险哟。有啥子危险?他回来还不是好好的,当他的镇长,娃娃都多大了。他能看到她头顶上一层烫焦的发梢,似乎这都增添了她的女性滋味。滋味是很好的,他身体深处冒起一股冲动,却不知究竟冲动着要做什么。他和她暖乎乎、十分软和的体温凑得这么近了,他希望她这时抬头看他一眼。只要她那一眼,只要他能将那一眼挽留住,他便知道这股冲劲该用去做什么。她就不来看他,任他和她之间的压力持续上涨。她一针扎下去,突然雀儿一样“嗽嗽嗽”地笑起来。她说,忘了忘了,好重要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