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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他对面坐着,渐渐能看清对方的脸部轮廓。她问他想不想知道她的真实来历。他说,是你昨天告诉金鉴的那些?她摇摇头,说金鉴只了解了一小部分。他沉默着。她说:你是不是想和我好?他慢慢点点头。她伸过手,他的手迎上来。两张床之间的桌上,两只手经过一番逾越,颇吃力地交握着。他说,我知道你是咋回事。他不要听她亲口告诉他,她的一段不可启齿的故事。她沦落过,卖过淫,或许她会告诉他她如何的身不由己,如何地不明不白已落在歹人手里。他说:拉倒,你是咋回事就咋回事吧。我只要你现在,以后。他说:小潘儿。他又说:小潘儿你啊!他把他方头方脑的脑袋垂下来,垂在了他和她的手上。她腾出一只手,摸着他浓密的头发,又摸着他的耳朵,刺麻麻的鬓角。后来他回想她的这一段无词的抚摸,才意识到真话如何一阵阵涌动,她张口即会将它呕吐出来。
她把他拉起来,拉到自己跟前。他在白白的月色中看见她眼睛好明亮。她把他的手指搁在自己衬衫钮扣上。他想她误会他了,他并没这个打算。他的打算是来宣布他对她产生了长远的打算。他的手指不动,喃喃地说:往后有的是时间。她便自己动手了,动作仍是她一贯的狠和快,不,更狠更快。一会儿便是一团温暖,光润坦然的一团温暖了。他紧紧搂着她,说:我不是这意思。她的手已又狠又快地上来,解起他的钮扣来。他说,我真不是这意思。他又说:金鉴不准我欺负你!他今天差点跟我打一架。他心想,自己怎么这会么也这样不实惠起来了?学做金鉴?他还在说:金鉴是个有良心的人,我今天才知道。他想,我怎么越来越跑题了?她不容分说,扯住他,两条结实圆润的臂把他箍得铁紧。他突然发现她脸上全是泪水。他心里一阵疾痛——她是听见金鉴的名字而流泪的;她心里有的是那个还欠一大截成长的男孩。这疾病使他不愿再扮出金鉴式的神圣和高尚。他狠狠地动作起来,女人贱啊,专门去让那些表面上爱护尊重她们,实际上永远对她们居高临下的男人占据她们的心灵。有朝一日,他会把那占据彻底挤出去。她的泪为金鉴流,她的人却拿在了他手里。让她为那份毫无指望的痴心流泪去吧。金鉴,你也只配这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