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4页)
银行好哇,"或是"进大学啦?"买得起外汇的可以送儿子出洋,至少到香港进大学。是英属地。
近两年来连女孩子都进学堂了——小些的。大些的女孩子顶多在家里请个女先生教法文,弹钢琴,画油画。只有银娣这一房一成不变,遵守着默契的祖训。再看不起他们二房,他们是烟台姚家嫡系,用不着充阔学时髦攀高。玉熹顶了他父亲的缺,在家里韬光养晦不出去。她情愿他这样。她知道他出去到社会上,结果总是蚀本生意。并不是她认为他不够聪明,这不过是做母亲的天生的悲观,与做母亲的乐观一样普遍,也一样不可救药。她仍旧相信她的儿子一定与众不同,他可以像上一代一样蹲在家里,而没有他们的另一面,他们只顾得个保全大节,不忌醇酒妇人,个个都狂嫖滥赌,来补偿他们生活的空虚。她到现在才发现那真空的压力简直不可抵抗,是生命力本身的力量。
她所知道的堂子,不过是看那些堂子里出身的姨奶奶们,有些也并不漂亮。一嫁了人,离开了那魅丽的世界的灯光,仿佛就失去了她们的魔力。在她,那世界那样壁垒森严,她对于里面的人简直都无从妒忌起来。她们不但害了三爷,还害他绝了后。堂子里人差不多都不会养孩子,也许是因为老鸨给她们用药草打胎次数太多了。而他一辈子忠于她们,那是唯一合法的情爱的泉源,大海一样,光靠她们人多,就可以变化无穷,永远是新鲜的,她们给他养成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习惯。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老是有点心不在焉。现在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剩下这么点她们也要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