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孔(第2/6页)

王大夫其实是用不着关机的,小孔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不只是当时没有搭理,第二天的一整天都没有。王大夫昨晚的举动太过分了,让小孔太难堪了,当着一屋子的人,就好像她小孔是个朝三暮四的浪荡女了。不能再惯着他了。只要王大夫的脚步声一靠近,小孔立马就离开。推拿中心的床多着呢,你“睡”去吧!

王大夫当然感觉出来了,却不敢上去。毕竟第一次吵嘴,王大夫要是硬着头皮凑上去,小孔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王大夫还吃不准。再怎么说也不能在推拿中心丢脸。这个脸王大夫丢不起。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王大夫不知所措了。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回到家,小孔却没有来。王大夫其实是难受的,又不敢到小孔的宿舍去。睡不着了,不停地在床上翻。小马也睡不着,却不敢翻。他不敢把自己失眠的消息传到上铺去。这一夜小马难受了,他只能采用一个睡姿,做出一副睡得很香的假象来。硬挺着了。

到了第三天,王大夫明白过来了,事情好像不像他想像的那样简单,真的麻烦了。小孔不会喜欢上小马了吧?很难说的。王大夫已经深切地感受到小孔的痛苦了。恋爱的前夕小孔就是这样的,痛苦得很,做什么事都有气无力。小孔又一次有气无力了,她说话的气息在那里呢。小孔的痛苦加重了王大夫的痛苦,开始理不出头绪了。这一天的生意偏偏又特别的好,王大夫接二连三地上钟,越来越疲惫。这里头有自责,也有担忧。他哪里能够知道,这其实就是恋爱了。到了下午,王大夫几乎都支撑不住了。有了失魂落魄的迹象。无论如何,得给小孔打个电话了。这电话又怎么打呢?好不容易熬到下钟,王大夫一个人走进了卫生间,反锁上门,拨通了小孔的手机。小孔接得倒是挺快,口气却是冷冷的。小孔说:“喂,谁呀?”王大夫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知道该从哪一头开始说起。小孔又问了一声:“谁呀?”王大夫脱口说:“想你。”

好不容易熬到下钟,王大夫一个人走进了卫生间,反锁上门,拨通了小孔的手机。小孔接得倒是挺快,口气却是冷冷的。小孔说:“喂,谁呀?”王大夫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知道该从哪一头开始说起。小孔又问了一声:“谁呀?”王大夫脱口说:“想你。”

小孔正在上钟,也是魂不守舍,也已经失魂落魄。王大夫的那一声“想你”是很突然的,小孔听在耳朵里,百感交集了。这里头既有欣慰的成分,也有“得救”的成分。小孔好好地松了一口气。她是不可能主动向王大夫认输的,可私下里也有点怕,——他们的恋爱不会就这么到头了吧?毕竟是冷战的第三天了。太漫长、太漫长了。小孔实在是太疲惫了,就想趴到王大夫的怀里去,好好地哭一回。还有什么比恋人认输了更幸福的呢?

可小孔毕竟在上班,两只手都在客人的身上,手机是压在耳朵边上的。再说了,上钟就是上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身边还有客人和同事呢。小孔不能太放肆的,她选择了客客气气的语气,仿佛在打发远方的朋友。小孔说:“知道了。我在上钟,回头再说吧。”挂了。心里头甜蜜蜜。

王大夫捏着自己的手机。他听到了挂机的声音,心口早已经凉了半截。他听出来了,小孔的口气是在打发他。这样的口气要是还听不出来,他王大夫就真的是个二百五了。王大夫傻了好大的一会儿,记起来了,自己还在厕所呢。该出去了。是该出去了。就拉门。该死的门却怎么也拉不开。王大夫的懊恼已到了极点,用蛮了,只能使劲地拉。拉了半天,想起来了,门已经被自己插上了。

小孔一下钟就来到了休息区,火急火燎。王大夫却又上钟了。小孔多聪明的一个人,她刚才听到卫生间的动静了,是水滴的声音。既然王大夫能躲在卫生间里打电话,她为什么不能?小孔来到卫生间,微笑着掏出手机,把玩了半天,然后,用两个大拇指一五一十地往键盘上揿号码。手机通了。小孔原封不动地把王大夫献给她的两个字回献给了她心爱的男人。还多出了两个字。是“我也”。小孔说:“我也想你。”这个“我也”是多么的好,它暗含了起承转合的关系,暗含了恋人之间的全部隐秘。时间隔得再久也不要紧,一下子就全部衔接起来了。恋爱是多么的好啊。

王大夫说“想你”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前的事了,中间夹杂了太多的内心活动。很剧烈的,说到底是很悲情的。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但是,突然,小孔说话了,是“我也想你”。王大夫就要哭。但王大夫怎么能哭?他的身边有客人、有同事呢。王大夫客客气气地说:“知道了。一样的。回头再说吧。”王大夫恨死了这样的口吻。但恨归恨,王大夫到底还是知道了,生活的根本是由误解构成的,许多事情不是自己亲身经历那么一下,也许就没法理解。这是一个教训,下一次要懂得设身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