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马(第3/5页)

小蛮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同时也听到了小马的喘息。他们的喘息是多么的壮丽,简直像一匹驰骋的母马和一匹驰骋的公马,经历了千山万水,克服了艰难险阻,现在,歇下来了,正在打吐噜。他们的吐噜滚烫滚烫的,全部喷在了对方的脸上,带着青草和内脏的气息。小蛮说:“你真的是一匹小马。”小马怔了一下,一把揪住小蛮的头发,说:

“嫂子。”

事实上,“嫂子”这两个字被小马衔在了嘴里,并没有喊出口。这个突发的念头让小马感受到了空洞。她不是嫂子。而自己呢?自己是谁?他是射精之后的遗留物。小马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泪水已经汪在了眼眶里,透过泪水,他的并不存在的目光笼罩了怀里的女人,在看,目不转睛。

小蛮看到了小马的泪。她看见了。她用她的指尖把小马的泪水接过来,泪水就在小蛮的指尖上了。小蛮伸出胳膊,迎着光,泪水像晶体,发出了多角的光芒。其中有一个角的光芒特别的长。这还是小蛮第一次在一个客人的脸上看到这种东西。它光芒四射,照亮了她的床。小蛮抿着嘴,笑了。她一点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的笑容是甜蜜的,也是嘲讽的。

不幸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小马的眼泪坠落了下来,落在了小蛮的乳房上。准确地说,临近乳头,就在乳晕的一旁。小蛮再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的乳房会有这样的特异功能,她听见自己的乳房嗞了一声,像沙子一样,第一时间就把小马的泪水吸进了心窝。

不会吧?小蛮对自己说,不会的吧。

但小蛮已经瞅准了小马的嘴唇,仰起身,她把她的嘴唇准确无误地贴在了小马的嘴唇上。她用了舌头。她的舌头侵入了他的口腔。小马的舌头愣了一下,不敢动。他茫然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该回去了。”小马说。

小马一回到推拿中心就感到了冷。他身上似乎没有衣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避孕套。小马就觉得自己冷。

都红冒冒失失的,在休息区的门口差一点和小马撞了一个满怀。都红顺势抓住小马的手,笑笑,什么都没有说。小马就站立在那里,把耳朵拉长了,拐了好几个弯,往每一间房子里听。他在寻找他的嫂子。嫂子正在上钟,正和客人客客气气地说着什么。具体的内容小马却是听不真切的。一股没有依据的气味飘荡起来了,还伴随着嫂子的体温。小马茫然四顾,心里头空空荡荡。这股子空荡却给了小马一个庄严的错觉,有一种空荡也可以铭心刻骨。

都红以为小马会说点什么的,小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失魂落魄。都红说:“小马,我撞着你了吧?”小马没有回答。都红放开小马,讪讪的,一个人走进了休息区。

小马听出来了,嫂子已经做完了一个钟,她的客人正要离开。小马摸过去了,他和嫂子的客人擦肩而过。小马来到门口,站在了嫂子的面前。几乎没有过渡,小马轻声就喊了一声“嫂子”。

小马说:“我对不起你。”他的口吻沉痛了。

小孔站起了身子,有点不明所以,一头是雾。想了想,想必还是“那件事情”吧。嗨,都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了。还说它做什么?——小马你言重了。不过小孔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小马在后怕。他一直在担心她“说出去”,他始终在担惊受怕。小孔怎么会对王大夫说呢?说到底小马其实没有拿自己怎么样,只是冲动了一下。只是喜欢自己罢了。小孔真的一点也没有恨过他。

小孔走到小马的跟前,把她的左手搭在小马的肩膀上,小声说:“放心吧小马,哈,过去了,早就过去了。”小孔在小马的肩膀上连续拍了两下,说:“我对谁都没说。”想了想,小孔又补充了四个字:“他也没有。”

小孔怎么也没有想到小马居然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来,他闷不吭声的,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小孔的手,丢开了。突然就拽了回来。他用嫂子的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抽完了就走。小马的这一下一定用足了力气。这一声响亮极了,比做足疗的拍打还要响亮。

小孔一个人留在推拿房里,其实是被吓住了,傻了。小马你这是干什么?小马你这是干什么嘛!小孔都有点生气了。不只是生气,也心酸,也心疼,也纳闷。几乎要哭。但小孔没有时间去玩味自己的心思,小马的耳光那么响,想必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要是有人问起来,说什么好呢?怎么给人家解释呢?小孔来不及伤心,突然伸出双手,猛拍了一巴掌,高高兴兴地说:“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小孔接连又拍了两下,兴高采烈地喊道:“你拍二,我拍二,刮风下雨都不怕!”小孔就这样带着她无比灿烂的好心情回到休息区了。王大夫吃惊地回过头来,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