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周末,喜子说学校有会,早早地就出门了。孙离打了李樵的电话,说:“懒虫虫,听声音你还在床上吧!”

李樵声音黏黏的,说:“我哪像你啊老头子,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我只有周末才可能睡个自然醒。”

“今天没别的事吗?天气很好,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孙离边说边推开窗户,太阳照在稀稀落落的梧桐叶上。已是深秋,梧桐叶快掉光了。

李樵也不问去哪里,只道:“你过来接我吧。”

孙离赶到上都印象花了四十分钟,李樵梳洗只怕得花个把钟头。他把车停好径直上了楼,按了门铃。门开了,果然见李樵才洗过澡,头上包着毛巾。孙离抱起李樵,说:“看你这样子,我的心就跳到喉咙里,滚到舌尖上了。”

李樵把舌头伸进孙离嘴里,说话含糊不清:“我怎么没有碰到你的心呀?你把心吐出来,我吃了。”

孙离摸着李樵的胸口,说:“你早把我的心吃了,咽到这个地方,正在里面跳呢。”

李樵推了推孙离,正经说:“好了,老头子!我换衣服去,我们出门吧。”

孙离不依,说:“不着急出门,我想要你。”

李樵娇憨地笑着,半是生气的样子,说:“我的老头子,你吃了什么神药,还是练了什么神功呀?”

孙离不由分说,抱着李樵进了卧室。李樵闭着眼睛,说:“老头子,我会死在你手里的!”

十点多,两人才出门。孙离突然想起,问:“你还没吃早饭吧?”

李樵说:“你还记得问问啊!圣人说,饮食男女,饮食还放在前面呢。”

虽然是玩笑,孙离也有些不好意思,问:“想吃什么?门口有很多小吃铺啊。”

“算了吧,我平时也不怎么吃早饭。”

“这是坏习惯!三餐必须正常。”孙离话说得很认真。

上了车,李樵仍不问去哪里。孙离便说:“宝贝儿,你没有半点好奇心?”

“什么好奇心?”李樵问。

“你也不问问去哪里。”

李樵笑笑,说:“去哪里,不都是去你这里!”

孙离听了这话,心里热乎乎,差点泪水都要出来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紧握住李樵的小手。李樵把她的小手放在孙离手心里,轻轻摩挲着。

车到大桥上,孙离指指对岸河滩,说:“小宝贝,你看看,多漂亮。”

李樵望见了大片芦苇,雪白的芦花在太阳下亮亮的,绸缎似的轻轻飘荡。她想起去年夏天孙离说过,秋天带她去看芦苇。去年却一直不凑巧,他们错过看芦苇了。

车在沿江大道边停下,孙离从尾箱取出两张蓝帆布折叠椅,又把一个白色布袋递给李樵,说:“宝贝,你拿水壶吧,我泡了好茶。”

李樵接过布袋,听到了叮当声,里面放着茶杯。李樵就想孙离真是个细心的男人。他是写推理小说的,心细缜密是自然的。又见布袋鼓鼓囊囊,好像不光只是茶壶和茶杯,扯开布袋看看,里面还有个圆塑料盒,就问:“拿个空塑料盒做什么?不嫌麻烦?”

“自有用处,等会儿看吧。”孙离笑笑。

爬上河堤,芦苇沿着河滩蔓延开去,不见首尾。李樵说:“老头子,慢些走,先让我站在这里看看。”

白色的芦花,碧蓝的秋水,夹岸高低错落的城郭,远处淡淡的山影。李樵深深地呼吸着,说:“我的老头子,我们这座城市原来这么漂亮!”

孙离说:“我想,都是心境吧。你今天心情好,物景皆好。不然,今天就是枫叶荻花秋瑟瑟。”

李樵抿抿嘴,瞟了瞟孙离,故意逗他说:“你别自我崇拜了,老头子。”

孙离听着这话,心里隐隐有些堵。私下又想,她说话不太在乎他的感受,也是她的天真可爱之处。他自嘲着笑笑,领着李樵逆着河往上走。

孙离想起刚来苍市的情形,说:“记得我刚到苍市,只有两三条宽敞的街道,大街迎面的房子还过得去,转进背街小巷就一塌糊涂。不到二十年,苍市完全是两番天地。”

李樵说:“我是在苍市长大的,我小时苍市更不像样子。变化真的快。”

下河堤的阶梯还得走几十米。走到阶梯处,看见台阶上刷着四行红漆字:

案件多发地独自莫停留芦苇虽美景小心藏歹徒

李樵轻声道:“煞风景!”

孙离只当没听见,心想这地方夜间必定发生过刑事案件。又想这公安派出所肯定有位文学青年,警示语刷得文绉绉的。

沿阶梯下到河滩,沙地踩上去松软松软的。贴地长着些芜草,芜草之上是开着紫红花的蓼蓝。行人踩出的毛路,深深浅浅,斜斜横横,通往芦苇荡。

李樵低头望着河滩,说:“这花好漂亮!近看也平常,远看很成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