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3/4页)
质夫悠悠扬扬地诉说了一番,说得碧桃也把两只眼睛合了下去。质夫看了她这副小孩似的悲哀的样子,心里更觉得疼爱,便又拼命地紧紧抱了一会。质夫正想把嘴拿上她脸上去的时候,坐着打牌的四个人,忽而大叫了起来。碧桃和质夫两人也同时跳出大床,走近打牌的桌子边上去。原来程叔和赢了一副三番的大牌,大家都在那里喝彩。
不多一忽荷珠回来了。吴风世就叫她代打,他同质夫走上烟铺上睡倒了。质夫忽想起了许明先说的翠云,就问着说:
“风世,这班子里有一个翠云,你认识不认识?”
吴风世呆了一呆说:
“你问她干什么?”
“我打算为龙庵去叫她过来。”
“好极好极!”
吴风世便命海棠的假母去请翠云姑娘过来。
翠云半老了,脸色苍黄,一副憔悴的形容,令人容易猜想到她的过去的浪漫史上去。纤长的身体,瘦得很,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常有盈盈的两泓清水浮着,梳妆也非常潦草,有几条散乱的发丝挂在额上,穿的是一件天青花缎的棉袄,花样已不流行了,底下是一条黑缎子的大脚裤。她进海棠房里之后,质夫就叫碧桃为龙庵代了牌,自家做了一个介绍,让龙庵和翠云倒在烟铺上睡下。质夫和翠云、龙庵、风世讲了几句闲话,便走到碧桃的背后去看她打牌。海棠的假母拿了一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了。质夫坐下看了一忽,渐渐把身体靠了过去,过了十五六分钟,他却和碧桃坐在一张椅子上了。他用一只手环抱着碧桃的腰部,一只手在那里帮她拿牌,不拿牌的时候质夫就把那只手摸到她的身上去,碧桃只作不知,默默地不响。
打牌打到十一点钟,大家都不愿意再打下去。收了场摆好一桌酒菜,他们就坐拢来吃。质夫因为今天和碧桃讲了一场话,心里觉得凄凉,又觉得痛快,就拼命地喝起酒来。这也奇怪,他今天晚上愈喝酒愈觉得神经清敏起来,怎么也喝不醉,大家喝了几杯,就猜起拳来。今天质夫是东家,所以先由质夫打了一个通关。碧桃叫了三拳,输了三拳,质夫看她不会喝酒,倒替她喝了两杯。海棠输了两拳,质夫也替她代了一杯酒。喝酒喝得差不多了,质夫就叫拿稀饭来。各人吃了一二碗稀饭,席就散了。躺在床上的烟盘边上,抽了两口烟,质夫就说:
“今天龙庵第一次和翠云相会,我们应该到翠云房里去坐一忽儿。”
大家赞成了,就一同上翠云房里去。说了一阵闲话,程叔和走了。质夫和龙庵、风世正要走的时候,荷珠的假母忽来对质夫说:
“于老爷,有一件事情要同你商量,请你上海棠姑娘房里来一次。”
质夫莫名其妙,就跟上她上海棠房里去,质夫一走进房,海棠的假母就避开了。荷珠的假母先笑了一脸,慢慢地对质夫说:
“于老爷,我今晚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不晓得你肯不肯赏脸?”
“你说出来吧!”
“我想替你做媒,请你今晚上留在这里过夜。”
质夫正在惊异,没有作答的时候,她就笑着说:
“你已经答应了,多谢多谢!”
听了这话,海棠的假母也走了出来,匆匆忙忙地对质夫说:
“于老爷,谢谢,我去对倪老爷、吴老爷说一声,请他们先回去。”
质夫听了这话,看她三脚两步地走出门去了,心里就觉得不快活起来。质夫叫等一等,她却同不听见一样,径自出门去了。质夫就站了起来,想追出去,却被荷珠的假母一把拖住说:
“你何必出去,由他们回去就对了。”
质夫心里着起急来,想出去又难为情,想不去又觉得不好。正在苦闷的时候,龙庵却同风世走了进来。风世笑微微地问质夫说:
“你今晚留在这里吗?”
质夫急得脸红了,便格格地回答说:
“那是什么话,我定要回去的。”
荷珠的假母便制着质夫说:
“于老爷,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怎么又要变卦?”
质夫又格格地说:
“什么话,什么话,我……我何尝答应你来。”
龙庵青了脸跑到质夫面前,用了日本话对质夫说:
“质夫,我同你是休戚相关的,你今晚怎么也不应该在这里过夜。第一我们的反对党可怕得很,第二在这等地方,总以不过夜为是,免得人家轻笑你好色。”
质夫听了这话,就同大梦初醒的一样,决心要回去,一边用了英文对风世说:
“这是一种侮辱,他们太看我不起了。难道我对海棠那样的姑娘,还恋她的姿色不成?”
风世听了便对质夫好意地说:
“这倒不是这样的,人家都知道你对海棠是一种哀怜。你要留宿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你若不愿意,也可以同我们一同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