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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经理半天叹口气说:“如果有人一天到晚批评你,怨你,你幸福得起来吗?”柳依依明白了,又觉得自己应该装糊涂,可还是忍不住说:“有谁敢总是批评你呢?”薛经理说:“你说还有谁敢批评我呢?省长他敢批评我吗?”柳依依不敢问下去,就不做声,薛经理沉默一会儿,又叹口气。柳依依说:“我听你叹几次气了,到了你们这个分上还有什么要叹气的呀!”薛经理很认真地说:“我说我不幸福,你相信不?心里空空的,穷得只剩下钱了。可能你不理解。等会儿我就要回家了,房子大大的,不想进去,进去就要受抱怨,怨,怨,怨!谁愿一天到晚被怨来怨去,真的一点情绪都没有了。”柳依依在心中笑了一下,她记起了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已婚男人征服女孩的第一步,就是“痛说家史”,看来男人都是沿着这条路线走的。她明白这是一个危险的步骤,可又实在抵抗不了好奇心的诱惑,就说:“没那么严重吧。”她意识到这句话打开了一道屏障,对方会放马冲过来的,他是何等精明之人啊。果然薛经理抓住了这个话头说:“没那么严重?其实已经不是受不受得了那几句怨的问题了,是心里空了,真不知以后往哪里走才有一条出路。”柳依依不敢去推动他,可又不能去阻挡他,犹豫之间说:“我不相信有那么严重。”说了这话柳依依后悔了,这不是她想说的话,可心里仿佛有鬼似的。为了让她相信事情有多么严重,薛经理说了一连串的故事。开始柳依依并不怎么在意,觉得是表演性的,但当薛经理讲到半途,柳依依认真了,心里融化了似的,同情起他来。一个男人,讲得这么动情,这么真切,那不可能是编出来的。一个女孩,她对男人说的故事认可不认可,主要不在于她对这些故事的真实性有多么认可,而在于她对讲故事的人有多么认可。
薛经理说:“我怎么会说起这些?我从不对任何人说的,今天不知怎么就对你说了。”柳依依说:“那为什么?”薛经理说:“为什么?天知道,有眼缘吧。什么都有一个缘字在里面,不然那天好几个女孩,我怎么就打电话给你呢?那些夸张浮华的女孩,没感觉。我们公司多少女孩?没感觉,没感觉啊。你跟她们的气质不同,朴素之中渗透出来的美,才是本质的美。”柳依依说:“我真的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你看我的衣服,都是特别一般的。”薛经理说:“女人的韵味是男人品出来的,那些小小男生还不会品,可惜了你。”柳依依心想,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昏头昏脑,嘴里说:“知道你这些话是骗我说的,可是我听着还是很舒服。”薛经理说:“你的男朋友,他还是有眼光的,起码他看中的不是那些挑逗性很强的女孩吧。”柳依依说:“我没男朋友。”薛经理吃惊地说:“不可能吧,现在的女孩!”柳依依说:“骗你吧。”薛经理说:“那可能,我今天故意晚点打电话给你,你如果出去了,那就是约会去了,没缘分,什么都有一个缘字在里面,下次我也不会再打了——那些男孩子眼睛里夹的都是豆豉吗?”柳依依忙说:“是我自己呢,还没去想这些事呢,我自己。再说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有那么好。”薛经理说:“谁说没有那么好?我坚决不这么认为。”柳依依心里飘飘的,嘴里说:“我没那么好,我就是没那么好。”薛经理说:“不是,不是。”柳依依说:“就是,就是!”
十点多钟,他俩从俱乐部出来,薛经理说:“还兜兜风去吗,或者送你回去。”柳依依说:“随你,你不怕回去晚了挨批评?”薛经理说:“那就转转。”开了车上了麓城大道。风吹进来,柳依依说:“有点冷了。”薛经理右手攀了她的肩,往自己身边搂了搂,不说话。柳依依闻到了一股男人的气味,非常明确,是男人的气味,就有点迷醉,有一种强烈冲动,身子本能地要往那边倒过去。突然,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阻挡了她,她说:“车跑这么快,你一只手掌握方向盘不会出事吗?”薛经理马上松开了她说:“一张巧巧嘴,也好。”又说:“是想对得起将来的那个谁吗?那个谁会像你对得起他一样对得起你吗?”柳依依说:“会的。”她觉得会的,这是自己的信念。到十一点,薛经理送她到了学校。下了车,柳依依说:“今天谢谢你了。”薛经理说:“你说谢谢我就生气了。”她走了没多远,车又追了上来,薛经理探头说:“过两天,你们宿舍安静了,打个电话给我。我打电话给你,又怕宿舍里太吵了。”柳依依说:“明白。”薛经理说:“你过来。”柳依依把头低下去,想着万一他要吻自己怎么办。薛经理凑在她耳边柔声说:“真的明白?我喜欢明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