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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伟凯站在那里,不做声。两人这么对望着,沉默。冬日的阳光照在夏伟凯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柳依依看看他的脸,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不知是鼻翼的线条还是什么地方,越看越不对劲。夏伟凯的脸在明暗之间晃动,半天说:“这不能怪我。”柳依依说:“是的,应该怪我,哼哼。”夏伟凯说:“那确实。”又说:“谁叫你不早点认识我?你早点认识我就没有这些事了。”柳依依掐指算了一下说:“是的,我高一就应该认识你,还要献给你,不那样你就过不下去了。”叹一口气,“五年啊,多少事啊,多少次啊,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想。”夏伟凯说:“女孩不要想那么多,想了也没什么意思,只是烦恼了自己。”

柳依依躺了下去,用被子捂着头,不再说话。夏伟凯站到凳子上,用力地把被子掀开。柳依依等他松了手,又把被子拉上来,在里面用力抓住,夏伟凯拉了几下没拉动,把手伸到被子里去。柳依依说:“冷呢。”又说:“你那双手脏脏的,等你走了我还要洗我的被子,还要洗澡。”夏伟凯笑了笑说:“说过来说过去,说过去又说过来,还是要怪你。你要是别长这么苗条漂亮,兰花一样淡泊雅静,肥嘟嘟的又一脸横肉,那我就不会理你,后面的事情就都没有了。”柳依依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你还想要我一脸横肉!”夏伟凯吓了一跳,跳下凳子闪开去。柳依依看他那神态,忍不住笑了,马上又感到这笑不合时宜,轻浮,就收了笑说:“谁跟你笑!”夏伟凯捂了嘴笑说:“谁跟我笑?”又说:“我还以为你要打我呢。”柳依依说:“打你?我这么干净的手,打你?”夏伟凯说:“真的那么干净吗?”柳依依看看自己的手说:“我不干净。你走吧,你走。”夏伟凯说:“我没说你不干净,你自己老说我不干净,我那么不干净你怎么会那么干净呢?在我这你永远是干净的,跟了别人,他又要追问你干净不干净,麻烦。”

这是个问题,柳依依心中刺刺的痛。她靠在床上闭了眼不做声。夏伟凯站在那里,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讲,讲了半个多小时,柳依依只是不做声。夏伟凯说:“真的不理我?是你自己不理我的啊,那我走了。”柳依依并不睁开眼,用力鼓掌几下。夏伟凯说:“你不能这样摧残一个男人的自尊。”柳依依仍闭了眼,有气无力地说:“难道摧残别人的自尊也是男人的特权?”夏伟凯叹气说:“太固执了。”半天又说:“那我只有走了,是你自己不理我的啊。”就出去了。门口砰地响了一声。柳依依睁开眼,看见门还在颤动,人却不见了。这时夏伟凯又推门进来说:“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柳依依马上闭了眼。夏伟凯站在床前有几分钟,不说话,最后说:“你真的做得这么绝?”见柳依依没有反应,就出去了。

柳依依望着门,呆呆地,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同学都下课回来了。苗小慧说:“依依你还懒在床上?”柳依依一怔,回到了现实,开始理解周围的一切。闻雅跟伊帆在议论陶教授的课,今天他提到了一本刚出来的小说,说的是应该尊重身体的权利,那是生命信号,不应该压抑,要尊重人性,因此也要有平常心。听她们在议论,柳依依心里对陶教授恨了起来,这不是为夏伟凯辩护吗?她觉得非常神奇,陶教授平时讲革命史,念经似的,大家都不爱听,从没人课后议论过。今天怎么突然讲到了这个话题,好像他知道自己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似的。苗小慧说:“陶教授今天总算找到了几句不让人打瞌睡的话来讲,那些男生以后要害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了。”柳依依说:“什么世道什么逻辑?身体的权利已经无边无际,心灵都被挤得没有一点空间了,还在这里嚷嚷嚷嚷嚷的。”闻雅说:“从今以后我对男人就更绝望了。”苗小慧说:“对男人的绝望其实就是对世界的绝望。”柳依依说:“不幸的是,我们还要在空虚绝望的世界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