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柳依依隐隐地有了一种危机感,那就是,宋旭升越来越不需要自己了。

开始是十天半个月,后来竟是一个月,宋旭升都没有吵她的意思。柳依依想,还要我来找你吗?也不理他,这样了也并没有觉得生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形成了这种局面,柳依依心里有了疑惑,在疑惑的引诱之下,她在熄灯之后似乎是无意识地,试探着用手触摸他的身体,他打着哈欠说:“今天太累了。”有时候就干脆没有反应。这让柳依依感觉到屈辱,自己真的这么没有魅力了吗?这个问题把自己问住了,问住以后就有了一种自卑,似乎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去打扰他,那让他太为难了。

柳依依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以压抑探索的愿望。有一天,当宋旭升又一次打着哈欠说“累了”的时候,柳依依冲口而出说:“你在哪里跟谁做了什么这么累?”这句话已经在心里压了很久,不想说出来,没有什么意思。可现在既然说出来了,就需要有一个答案。宋旭升细说今天做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所以累了。可柳依依是谁?当年秦一星不累吗?百事缠身,那是真累,可再怎么累也不能阻挡他表演激情。他曾说过,如果累得连这件事都做不动了,那些累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样想着柳依依哼地笑一声说:“还做了什么?”宋旭升说:“我没做什么,你一定要说我做了什么干什么?”柳依依似乎有了把握说:“你再回忆一下,你记性没那么差。”这样说了,她好像真的看见他做了什么一样,脑海中一些画面在波涛汹涌中时隐时现。宋旭升说:“你要我把没有发生的事记起来,那不是屈打成招?现在警察对小偷都不能屈打成招呢。”柳依依感到,他这么死顶其实就是最好的办法,反正自己没看到,也拿不出什么证明他在撒谎。她说:“想不到宋旭升你也学得这么狡猾了。”宋旭升说:“我是狡猾的人吗?”又说:“我不狡猾点我怎么跟别人谈生意?”柳依依说:“你别把生意场的狡猾搬到家里来。”宋旭升说:“没有。”又说:“结婚这么多年了,你的心在哪里?你自己说!心在哪里?在哪里?”柳依依吃了一惊,没想到宋旭升竟能够这么准确地说出事情的本质。她硬着头皮说:“谁没有心?要说没有心那是你没有心。”宋旭升哈欠连连说:“我累了,睡吧。”柳依依感到不安。的确,自己跟他走到一起,不过是一定要结婚了就结了婚罢了。人结婚了,心不知在哪里。既然有过那么复杂的经历和回忆,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既然没有全心全意,又怎么可能让对方无知无觉?既然有知有觉,又怎么可能相互信任,建立亲情?亲情是融为一体的感觉,超越了博弈。不然,怎么可能不打自己的小算盘?夫妻之间有了打小算盘的心态,多洗几次碗都觉得自己吃亏了,这个婚姻基本上就名存实亡了。既然名存实亡,难道还能要求他忠于自己吗?自己有权利这样要求吗?这么想着,她觉得宋旭升到外面去找别人,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黑暗中柳依依听着宋旭升安睡的鼻息声,恨得牙齿痒痒。他睡得着,他居然睡得着!她想爬起来开了灯在房间到处走动,又想开了电视机来看,犹豫了很久,忍住了,叹息一声,声音在黑暗中发出一种嗡嗡的回响。多么想到哪里去找个人,倒在他怀里痛哭一场啊!

意识到自己被边缘化,柳依依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不只是一个女人需不需要男人滋润的问题,更是自己还有没有魅力和价值的问题。自己才三十五岁,不想就此退出做女人这个人生舞台,不然,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她要反抗,疯狂地反抗。她去买了资生堂保湿霜搽脸,又买了丰乳霜,每天抹在胸前。健美操坚持了这么多年,一星期一次两次,现在增加到四次。她跳操的时候有了一种疯狂,好像在生谁的气似的。这是一个女人对命运的抗争,但她也知道,再怎么用顶级品牌,脸上的皱纹和隐斑也是抹不去的,再怎么跳操,身上的赘肉也是消不了的,更不可能设想胸变得圆润挺拔。男人这么看女人,她无法反抗,全中国全世界的女人都无法反抗。柳依依感到了悲哀,这悲哀又成为了她反抗的动力。要延缓这个过程,哪怕一年,哪怕一个月,哪怕一天。

柳依依觉得自己的努力有了一点效果,忍不住问宋旭升:“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精神好点了?”宋旭升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又问:“哪里好点了?”宋旭升说:“到处,到处。”柳依依说:“到底是哪里比较明显?”宋旭升说:“说了到处,脸上,身上。”柳依依还想追问,看他没多少兴趣,只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