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黄昏(第19/27页)

晚饭姬姨提议在大明湖边的一家饭店里吃,萧伯伯和我自然同意。饭菜都是姬姨点的,我记得菜是湖菜鸡块和奶汤蒲菜,前者是用大明湖所产之茭白配以鸡脯肉做成的,后者是用大明湖所产之蒲菜加苔菜花、冬菇、奶汤烹制而成;粥是荷花粥,是用粳米和干荷花末煮成的;饼是武大郎烧饼;酒是碧筒酒,装在荷叶做成的酒杯里。姬姨说这是始于魏晋、盛于唐宋的一种喝酒法。我平时根本不喝酒,那晚在姬姨的劝说下也喝了一杯,酒里果然有一股醉人的清香味。萧伯伯一见酒眼就亮了,连声说好,但姬姨也就只给他倒了一杯,他喝下去明显意犹未尽,咂着嘴看着空酒杯,但姬姨没有给他添酒的意思。他没有表示出不高兴,更没有任何抗议的话语。

我们回宾馆的路上他俩情绪都很好,在出租车里谈笑风生。我当时暗暗高兴,看来,一切都还顺利!

我双手合十祷告道:愿神灵们保佑,今晚的事情能够成功,好让馨馨姐安心地去美国陪读。我草草洗完澡后就坐在床上,一边看一本护理书一边侧耳听着隔壁的动静。很好,很安静,一直到11点半都很安静,我觉得不会再有问题,才放心地关灯睡了。我睡得很沉,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年轻。睡梦中的我后来是被一种持续而紧急的墙的敲击声惊醒的。当我弄清这种紧急的敲击来自我和萧伯伯、姬姨所住房间相隔的墙壁时,我打了一个激灵,肯定是出了特别紧急的事情,要不然不会用这种方式通知我。我一跃而起,连拖鞋也没穿,抓起我带的急救箱就冲了出去。我几乎是刚一敲,门就被打开了。天呀,一向讲究的姬姨竟只披了一件睡衣,下身都赤裸着,她惶恐地朝我指着赤身趴在床上的萧伯伯:快……快快……快……

那一刻,我的头“轰”的一声,手都哆嗦起来了。所幸我毕业前到医院实习时已见过一些紧急病例,还能很快稳住自己。我扑到床前抓住萧伯伯的手腕先摸脉搏,还好,心脏在跳动,我立刻断定他只是晕厥,跟着我利用所学到的知识迅速进行了一系列处置。谢天谢地,在我做了这些处置之后,萧伯伯缓缓地出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我们。我这才有时间抓过被子,替萧伯伯盖上赤裸的身子。大约是我这个动作,让刚从紧张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姬姨意识到自己还赤裸着下身,赶忙去抓她自己的睡裤。直到她穿上睡裤,把上身的睡衣也穿好了,她才长叹了一口气。

不用再问,即使对男女性事经验不多的我,对现场的观察也让我明白了紧急事态出现的原因:一定是在做爱的过程中,萧伯伯因为兴奋加上激动,血压骤然升高,出现了短暂地晕厥。

我不敢再去看姬姨的眼睛,怕她尴尬和难堪。

萧伯伯这时一边吸着我随身携带的微型制氧机里制出的氧,一边眨着眼睛。慢慢地,记忆分明是恢复了。我看得很清楚,他的双颊上出现了浓浓的羞意,随后闭上了眼睛。

我又继续观察了一阵他的心跳和血压,直到一切都正常之后,才撤了氧气吸管,关了制氧机,把睡衣和睡裤找出来放在他床头,然后悄步向门外走。

我站在空旷的走廊上长嘘了一口气,事情总算过去了,已是凌晨两点。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却久久没有睡着,刚才的场面在我心里引起的震撼太大了:哦,原来男女在一起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这超出了我的人生经验和对男女情事的所有美好想象。人老了原来会是这种景观,这让我第一次对衰老生出了一点儿真正的恐惧。难道我的男朋友吕一伟将来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想到这儿我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这件事发生后,萧伯伯和姬姨怕是很难再继续下去了,可我将怎么对馨馨姐说呢?她花了那么多的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对此事又抱了那么大的希望……

就在我瞎想的时候,我听见房门被轻敲了两下,我以为萧伯伯的情况又出现了反复,惊得跳下床就向门口跑去。门拉开看见姬姨抱着她的衣服站在门外,我还没有开口问话,姬姨就低声说了:他睡得很好,就是呼噜声太大,我无法入睡。我闻言急忙侧身让姬姨进屋,又拿过姬姨手上的门卡去了他们的房间。萧伯伯大概是被折腾得太累了,沉入了深深的睡眠,呼噜声有点惊天动地,连我触动他的手腕检查他的脉搏时,呼噜也没停。我站在床前听了一阵,在确定萧伯伯没有别的情况只是在酣睡之后,才又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漾,你是想现在就睡,还是想听我说一会儿话?

我急忙开口答:姨,我不困,说会儿话吧。

你萧伯伯不行!姬姨忽然这样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