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次谈话(第3/5页)

我老老实实地说,我吃西餐很外行,不用那么讲究。

海岩:你们这边灯红酒绿,你们队里的人是不是还在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你?

吕月月:是的,当时我并没把陪潘小伟一起离开亚洲大酒店看作什么了不得的事,因为我觉得从第二天开始,我天天要陪他出去。也可能是我没经验不懂规矩吧,王府饭店的这顿晚餐毕竟是计划之外的临时日程,我当时应该打电话向队里报告一下就没事了,结果队里找不到我们,弄得很紧张。他们后来好不容易根据出租车的牌号查到那辆车是北新汽车公司的,又让北新汽车公司呼叫那位司机,跟那位司机联络上以后,才知道我们去了王府饭店。那时候我们都快要吃完了。

海岩:吃饭的时候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吕月月:闲聊呗,他问小薛来着。

海岩:问什么?

吕月月:问小薛在亚洲大酒店是不是为了监视他。

海岩:他怎么这么没有城府,明着就这么问。

吕月月:小孩呗,其实他说话特别直,不像我们大陆的年轻人那么油。

海岩:那你怎么说?

吕月月:我说不是监视,是保护。他又问那你呢,是监视我还是保护我?我说都是。他问干吗要监视我?我说是为了保护。

海岩:快成绕口令了,他有没有夸你口才好?他不是爱夸女孩子吗?

吕月月:没有,他看着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说:“我看,是为了一把小提琴吧。”

海岩:他直接说起小提琴,是想试探你吗?

吕月月:从我的感觉上,他还没有这个心计,实际上那小提琴跟他本人并没什么关系。

海岩:那你怎么回答他?

吕月月:我说,反正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要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海岩:答得很妙。不过你这样答,他会不会觉得扫兴?

吕月月:是的,他有点懊丧,对我说:“你能陪我吃晚饭让我很高兴,我希望你也能高兴,而不是把它看作纯粹的公事。尽管我知道你陪着我对你来说,就是公事。”

我说:“你认为办公事就一定不让人高兴吗?你认为我今天不高兴吗?”

他听了这话马上又笑了,问我:“你会拉小提琴吗?”

我说:“不会。”

他问:“钢琴呢,弹得好不好?”

我说:“我又不是搞音乐的,也不会。”我问,“难道你都会?”

他说:“小时候由家庭教师教过,钢琴和小提琴都学,但学得都不好。”

我说:“了不起,你多才多艺。”

他挺得意,说:“你不是故意取笑我吧?”

我说:“不是不是。”

海岩:他可真有意思,我发现你跟他谈话还得哄着他。

吕月月:没错。从后来跟他的相处中我发现,他确实还保留了许多孩子的心理和个性。我只要给他一句狠的,他马上就能当真,马上就垂头丧气,几句好话一说,很快又能雨过天晴,转怒为喜。

海岩:他这种青年可能有比较深刻的两重性,一方面,从他个人的经历来看,一直是在香港、台湾和美国上学,又不缺钱,所以可能连课余打工的经历都没有。没经历过生存竞争的人肯定是比较单纯幼稚的,喜怒哀乐形于色。但另一方面,从他的家庭背景上看,又有相当的复杂性,使他在人生的某一层面或者说某一个点上,又有一般青年学生无法触及到的体验。正如你们处长、队长分析的那样,他不可能对黑社会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没有丝毫耳闻和近切感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说呢?

吕月月:对!他的这种两重性,非常容易迷惑人,他笑的时候可纯呢,对人,特别是对他喜欢的女孩子,感情上也非常外露和直率。

海岩:你不是不喜欢对女孩外露的男人吗?

吕月月:可他的那种外露给人一种比较纯真的感觉。

海岩:你是不是挺喜欢他,我指的是他的这种个性。

吕月月:(思忖一会儿)不否认,像潘小伟这种青春型的人对一般女孩子都会有点吸引力的。

海岩:那天晚上你们吃完饭就回亚洲大酒店了吗?

吕月月:对,我们是九点钟左右吃完饭的,那顿饭潘小伟花了一千多块钱,可我都没吃饱。

海岩:吃不惯西餐?

吕月月:我吃到一半的时候,因为把叉子和刀子放在了一起,服务员上来就把我的盘子给撤了,我当时心里直纳闷,我还没吃完呢怎么就给我端走了,可我不明规矩没敢问。潘小伟问我是不是不喜欢这道菜的口味,我说还行,他问我那为什么吃这么少,我说我还没吃完他就给收走了。潘小伟就笑了,他告诉我吃西餐的讲究是刀叉不能放在一起,放在一起就等于向服务员表示已经吃够可以撤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