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次谈话(第4/6页)

李队长说:“好,加上省厅和珠海市局的,一共二十来人,对付他们四个没问题了。”

省公安厅的同志同意马上行动,但建议同时通知附近的武警部队派人增援。珠海来的同志也说这些人毕竟是黑社会,亡命性大,手里又有人命案,因此有可能要拼个鱼死网破……

李队长说好,那就这样干吧。

我听着,我知道也许不可逆转地,要开枪流血了。我心里打抖。我心里想着,潘小伟……

省厅的人说,应该带上潘小伟,万一潘大伟负隅顽抗,不肯就范,可以叫他弟弟做做工作。李向华马上同意,说潘小伟和他哥哥不一样,是可以争取的对象,我们和他接触了十多天了,了解。

于是,带来了潘小伟,为了体现政策,为了争取工作,把手铐摘了。李向华对他的态度软多了。薛宇给他倒了水,态度也还可以,一点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

其实并没有喝水的时间,大家便往门外走,上了面包车和吉普车。李队长问我,月月你去吗?我看他们带上了潘小伟,所以我说,去!

我跟他们上了车,人多,三辆车都超载而行。

路上,他们或义正辞严或连哄带劝,向潘小伟指明出路,交待政策,做离心工作。潘小伟自被抓后我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他坐在车上(这时已经让他坐在座位上了)只用眼睛看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他眼里充满了泪水,但不流。

我无地自容!

汽车离目的地越近我心里越慌。潘大伟会束手就擒吗?假使他不,会有一场流血的恶战吗?幸而(也许不幸地),潘小伟和我上了街,没有留在那小楼里,如果他和他大哥一道与警察开枪对抗,那可就真要罪名成立,玉石俱焚了。

我们没有直逼城下,而是很有经验地把车先停在一个临近小楼的后墙根,然后顺着一条小路,很快接近了那个院落,形成包围的阵势。

院子门口,停着主人那辆子弹头面包车,看来那瘦子已经回来了。

院子的门虚掩着,便衣们轻轻把门推开,小心张望。小楼里安静得有些异常。珠海市局的那几个人像是干特警的,身手不凡,突击队员一样矫健敏捷地冲进院子。屋子的门也是虚掩的,屋里没有一丝声响。他们不是在打牌吗?难道中午吃饭都喝醉了酒?越是安静就越没有人敢贸然进屋,全攥着枪缩在墙根下犹豫。李队长拉潘小伟进院,命令他:

“你喊他们出来。”

潘小伟目光已经发呆了,他什么都不说,脸上甚至已没有了表情。

“你叫你大哥出来,我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潘小伟不叫,他们毕竟是兄弟!

没办法,便衣们只好开始行动了,他们一动就十分果断,踹开门一声呐喊就冲进去,我蹲在院子门口,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儿。我听到屋里不知多少人在声嘶力竭地叫喊:“别动,我们是警察,你们被包围啦!”但无人应声,也没有枪响。

李队长和薛宇都冲进去了,省厅的同志带着潘小伟也跟进去了,依然未见动静。我突然意识到,潘大伟会不会已经先行一步,溜之大吉了?这里会不会已是一座空楼?

我也进了楼。

客厅里,牌桌依旧,残局依稀。几个先进去的便衣正小心地往楼上搜索。我看到,潘大伟仰在椅子上,双目半闭,胸前炸开的鲜血,几乎染红整个衬衣。他的一个随从伏在桌上,像玩累了,昏昏睡去;另一个则翻在楼梯口,死状狰狞可怖。不见胖子阿强。

连李队长在内,我们全呆了。

潘小伟扶着桌子,目睹了一切,他没有扑向他的亲哥哥悲天恸地,甚至没有流泪。他全身剧烈地打抖,一张脸扭动得变了形。

看他那样我真是心疼极了,我真想过去抱抱他安慰他呀,可我不能。

这时候,枪声在这栋房子里突然惊天动地的炸响了,没有人分得清战场是在楼上还是楼下,客厅里的人,全都哗地趴在了地上,头冲着哪儿的都有。

枪声稍稍停顿了一下,李队长和薛宇都探头探脑爬起来。这时已可以判定枪声来自楼上,他们当然不能总趴在客厅里不去增援,相跟着一步一停地摸上楼梯。他们上去以后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寂静,这寂静使人紧张到了极点。终于枪声复又爆发,密集如连挂的鞭炮。只一瞬,便又止住,在枪声停止的同时,从楼梯上滚下一个人来,四十多岁年纪,和潘大伟同样魁梧、健硕,不同的是,一头白发。

真是出人意料啊,在这个小楼上和潘大伟一前一后同归于尽的人,原来就是冯世民的死党白头阿华。

他是怎么知道潘大伟的行踪的,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怎么出其不意地以少胜多干掉了潘大伟和他的三个手下,不得而知。他这样拼命究竟是为了复仇还是树威,是为冯世民还是为他自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