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页)
文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知道她希望两个人一起睡,但他偏不这样说。
“怎么睡呀?”他依然这样问。
文燕嗫嚅着,小声说:“那,那,我到客厅沙发上睡吧。”
肖童当然得说:“我去睡沙发吧。”他从床上抱起一条被子就要往客厅走,文燕扑上来拉住了他。
“不,不,我去睡沙发,你刚出院,得休息好,反正我在家也睡沙发。”
他松了手,任文燕把被子夺走,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又看着她进屋替他把床铺好。他在床上坐下来,看一眼文燕,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是不是觉得我欺负你了?”
文燕不看他,跪在床边叠他脱下来的衣服,脸上挂出一丝委屈和无奈,说:“你就是欺负我,我也没办法。”
肖童沉默了一会儿,不去接她的话,只冲她笑了一下,算是一种亲热的表示,他说:“去睡吧。”
文燕没和他道晚安,出去了。肖童坐在床边没动。他听着客厅里沙发上文燕翻身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客厅里的灯熄了。他站起来,想把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门关上,但文燕在黑暗中说:
“别关门,行吗?”
“怎么啦?”
“没怎么,门开着,就还是一间大屋子,我不想一个人睡。”
肖童于是没有关门,他先关了卧室的灯,然后摸黑脱掉浴衣,躺进被子。黑暗中他依然可以把一切看得清楚,连屋顶石膏线上的花纹,都能看得清晰无误,这使他感到兴奋。他想,文燕在医院里守了他这么多天,他似乎不该刚睁眼就冷淡她。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就这样和她耗下去,这样下去也许文燕是能够坚持的,只是他自己越来越感到无味。文燕从一开始与他相识就是主动的,大概正是由于她太主动了,他才没了兴趣。
他第一次见到文燕是在两年半以前,他那时刚刚接到了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身心正享受着入学前最后的轻松。每天黄昏他都聚集了一群比他小的孩子在他家不远的空地上踢球。他似乎是很无意地看到场边,那一排粗大的槐树下,总是站着一个文静的姑娘,长时间地看他们你争我抢地践踏着这块草坪。那姑娘持续站了几天之后他开始留意了,故意把球踢到她的脚下然后跑过去捡球。她给他的第一个印象,是她不像个学生而像个职业女性。因为她敢于落落大方地主动开口:“嘿,你踢得不错。”他那时脸上还有些腼腆,心里骤然对这姑娘有了好感。第二次球是自己滚过去的,肖童去捡球时故意正面地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对他说:“你是体校出来的吧?”
他搞不清她这是故意吹捧还是真这么认为,因为他那时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身材不壮,却很有形,皮肤紧绷而发亮,这是一个容易让异性注视的身体,是一个显然经常锻炼的身体。只是他那时和异性说话还有些缺乏锻炼,他不很自然地反问道:
“你就住在这边吧?我老看见你。”
姑娘手指着不远的一座普通的居民楼,“我就住在那儿,你住哪个楼?”
“就住这个楼。”
姑娘大惊小怪地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住这种楼的人是不会在这种野场子里踢马路足球呢。”
他还没来得及品味出这惊讶中的成分是讥讽还是羡慕,场上的球友已经发出一片嘲弄的喊声:“干吗哪?腿肚子转筋了吧!”
他把球抛还给他们,说:“累了,歇会儿。”
姑娘似乎为了解脱他受到同伴奚落的尴尬,马上找了一个话题:“你上学呢,还是工作呢?”
这个问题对一个正沉浸在金榜题名喜悦的未来的大学生来说是再愉快不过了,但他故意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上学呢,燕京大学。”
“是吗?”姑娘的神情立即肃然起敬了,“真看不出,你球踢得这么棒,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
这种夸奖对于他那时的心情非常讨好,他和她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他问:“你呢,上学呢还是工作呢?”
“我工作了,在一个公司干文秘。”
“噢,也不错。看得出来挺有训练的。”
“是吗,我在公关专科学校学过。”
“是吗,那你算是公关小姐喽。”
“那可谈不上。”
“……”
和许多按照异性相吸的原理相识的少男少女一样,几句话他们就变成朋友了。没用多久姑娘便成了他家的常客。又没用多久,还是姑娘主动,他们就在他乱摊着杂物和衣服的床上,在白天炫目的阳光下做爱。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性的经历,在恐惧和慌乱中,快感来得汹涌而短暂。紧接着,和许多男人对女人的规律一样,他在连续数次和文燕做爱之后,便觉得她的一切都寡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