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6页)

单鹃仍然没有露面,甚至没有应声,刘川不知道她是理屈词穷还是正在满屋找菜刀准备拼命。按单鹃的个性分析当属后者,可随后冲出来的并不是单鹃和菜刀,而依然是她那个脾气更坏的母亲。那女人手上端着一大盆刚刚刷完鞋子的发黑的皂水,随着一声“去你妈的”叫骂,没头没脸地朝刘川兜头一泼。刘川没有防备,只听“哗”的一声,浑身上下顿时全是臭鞋的胶皮味和洗衣粉晶亮的泡沫,这是一个外来打工者聚居的大杂院,他们的叫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邻居们有男有女地围拢上来,向单鹃的母亲仗义相问。那些邻居个个模样粗鲁,表情凶狠,目光敌视,恶语相激,听信了单鹃母亲一面之词的叫骂,全都同仇敌忾地怒目刘川。这种地方,这些人群,对刘川来说,隔膜而又生疏,让他顿感势单力薄,他连连后退几步,然后带着满身的皂沫和异臭,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地落荒而逃。

刘川没有逃回医院,他直接打车去了公安局某处,去了景科长们多次向他交待任务的那个小楼。

配合景科长一起侦办单成功案件的那几位北京刑警,虽然名字已经忘了,但相貌他还记得。幸亏,他们也还记得他,还叫得出他的名字。让刘川感到欣慰的是,他们的态度还算关切,反应也还积极,不仅详细询问了情况,而且,还立即派人随刘川一起去了大望路管片的公安派出所。当然,去之前他们让刘川洗了澡,并且给他换了衣服。

当天中午,派出所的民警依法传唤了单鹃和她的母亲,对她们分别进行了讯问和训诫。但这次传唤对解决刘川面临的问题,意义不大,甚至弊大于利。单鹃和她的母亲在讯问中矢口否认刘川的举报,对毁车、毁门、断电等等恶行一律大呼冤枉。单鹃仅仅承认了她早上去医院找过刘川的奶奶,但咬定自己并没动手,刘川的奶奶是自己摔的。派出所民警问了半天,过来向市局某处的同志及刘川通报了情况,认为以目前的现状,除了这样训诫几句之外,很难做出其他处置。刘川说:他们毁了我的车,车还摆在那儿没修呢,你们可以去看,还毁我们家的配电箱、门锁,物业公司的人都知道,都看见了,都可以作证。民警说:我们打电话问过了,这些情况你们那边派出所的人也都去现场看过,事情是有,但不能认定到底是谁干的。当初以为是你的熟人恶作剧,也没当刑事案件勘查现场,所以没有证据认定就是她们。刘川说:那她今天去医院吓我奶奶总有证据吧,我们家保姆和医生护士都看见了!民警说:没错,她很聪明,她知道医院有很多人都看见她了,所以这件事她没有否认。可这件事本身并不构成犯罪,连治案处罚都很勉强。刘川争辩说:怎么勉强,她年纪轻轻去欺负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老太太,造成老太太受伤,这一条就可以拘她几天!民警说:她和老太太毫无关系,可跟你却有关系。刘川几乎是在质问民警: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说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派出所民警沉默了片刻,看一眼市局某处的同志,说:你是她过去的男朋友吧?

刘川一下哑了,不知是恼是羞,他恼羞成怒地说不出话来。

市局某处的同志马上替他解释:男朋友肯定不是,这我们都知道,我们都了解。

派出所的民警转向市局的同志,似乎市局的人才是关键要说服的对象:可她一口咬定是,她说她是刚刚被他甩了,所以追到北京来和他讲理的。她母亲也说是。当然,她母亲的话比较难听……

单鹃母亲说了什么,具体怎么难听,市局的人没问,刘川也没问,躲不过是说刘川把单鹃玩儿了又想甩她之类。但派出所民警的一番分析也不无道理,至少市局的人显然被他说服。

第一,尽管单鹃有毁坏刘川财产的嫌疑,尽管单鹃去医院向老太太大喊大叫有些过分,但单鹃一口咬定是刘川的女友,这事就变成了男女之间的恋爱纠纷,这种纠纷公安机关很难施以处罚。

第二,即便可以对单鹃施以治安处罚,但处罚的结果只能激化矛盾,反而不利于今后解决问题。把这种人逼急了要想找茬报复,你就是再加防备也是防不胜防,说不定以后就会麻烦不断。

市局的人听罢,无话。刘川也无话。

从派出所出来,在车上,刘川心情郁闷,正想向市局的人发两句牢骚,可万没想到市局的人居然沉吟一下,斟酌着词句率先开口:

“刘川,这事你跟我们必须实话实说,下一步再出什么情况我们才好帮你。你在秦水那段时间,是不是一直跟单成功住在一起?”

刘川说:“对,住在一起。”

“那就是说,跟单鹃也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