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6页)

小珂想替刘川解释:“没有,其实刘川这人挺胆小的,挺温和的……”

“他表面是这样。”季文竹打断小珂,“可他的脾气其实大着呢,他跟我吵架,没说两句就急,一急就嚷嚷,一急摔门就走。他跟他奶奶都吵架,都摔门,就别说跟我了。你们其实并不了解他。他是射手座,射手座的人,温和都是假的。他现在在监狱里脾气好吗,是不是在里边就不能这样了?”

小珂含混地说:“啊,他,他不这样了。”

季文竹顿了一下,又问:“他,他在里边好吗,身体没病吧?”

小珂没答,她反问:“你还想他吗,你对他,还有感情吗,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季文竹低头,说了句:“其实挺想的……”只一句,她的眼泪终于垂落下来,停住话头忍了半天,强迫忍住了那声哽咽:“他,他这人,挺倒霉的……”

小珂说:“我知道,刘川有很多毛病,可我也知道他非常爱你,他想让你去看看他,你能抽时间去一次吗?”

季文竹用手绢擦着眼泪,擦完了又去卫生间洗了洗脸——眼泪把她脸上的妆都弄脏了——少顷她走出卫生间,鼻子还是哝哝的,眼睛还是红红的,脸上的表情亦醉亦悲,大概从未有过这样憔悴。但当她在小珂面前重新坐下,重新开口的时候,能听出她的语调已恢复了镇定。她用哀伤的,但也是明确的声音,婉言拒绝了小珂。

“我不能去,我想我见到他会很难过的,他毕竟对我不错,他的影子总在我脑子里,可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必须忘了他。见了他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这样对我对他都不好,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去。”

一连三周小珂去找季文竹,庞建东都知道。但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小珂来一监区向老钟汇报的时候,他在外屋听得十分清楚。当天晚上他私下里对小珂说道:“季文竹那儿,要不要我再去试试。”

庞建东主动请缨,本来是件好事,但小珂半天都没吭声,没说那可太好了也没明确拒绝。庞建东猜到她的疑虑,主动挑明:“季文竹说的没错,她跟刘川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她跟我,就更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明白了,对她们这些当演员的女孩来说,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红。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不红你什么都不是,可一旦红了,就能万人之上,称帝称后。他们那种职业和咱们不一样。既然他们红与不红有天壤之别,那其他肯定都是次要的了,包括爱情。爱情如果和红不红无关的话,那是刺激不了她的。”

尽管庞建东如此说,但小珂依然有疑惑:“既然爱情已经刺激不了她了,你还去干吗,你去告诉她刘川爱她,还有什么用吗?”

看来,庞建东也不知道他去了还有什么用,但他说:“刘川是我们分监区的犯人,我只想为分监区做点工作。如此而已。”

少顷,他又说:“我和季文竹,毕竟交过朋友,她也许会看在朋友一场的分上,给我一个面子吧。”

这件事后来的进展,果真出现了庞建东一厢情愿的那个结果,季文竹居然来了。也许演员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彼此照顾面子,是场面上的规则。但无论如何,当庞建东把季文竹大变活人地带到钟天水面前的时候,老钟和小珂还是感到了极大的惊奇。

在会见刘川之前,老钟先和季文竹谈好,对她见了刘川之后该说些什么,做了必要的交待。交待的核心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说那种“过去的事”之类的话,你是来跟他叙旧的,不是来跟他分手的。老钟恳求季文竹:他现在急需对未来的生活建立信心,建立幻想,你要给他这个幻想。

季文竹听老钟介绍了刘川的情况,介绍了刘川这一年多来的心情,尽管她对和刘川真的继续保持关系,未做任何承诺,但还是通情达理地同意配合,同意按照监狱方面的要求,做好刘川的思想工作。小珂后来私下里向庞建东打听他是怎么说服季文竹到监狱来的,庞建东一脸严肃地想了一下,告诉小珂:我对她说,你当初跟我分手我可以承受,可你现在和刘川分手,他无法承受!因为我和刘川过去的个性完全不同,因为我和刘川现在的处境,也完全不同。

季文竹来到天河监狱的当天,就被安排和刘川见面。见面没有放在探视室隔着大玻璃进行,也没有安排在刘川第一次见他奶奶的那个房间,而是安排在了团聚楼的一张餐桌上。刘川从严管队结束集训回到三分监区之后,虽然处遇等级升到了“普管”,但由于刘川至今没有恢复考核计分资格,按规定是不能进团聚楼与亲属团聚的。团聚和会见有很大区别,不但不用隔着玻璃用对讲电话交谈,而且可以在一起聚餐,一级处遇的犯人,每月还可以在团聚楼里与自己的配偶同居几天。由于季文竹这次来对改变刘川的改造情绪可能会发生较大作用,所以钟天水特别找分管的副监狱长强炳林批了一下,破例把会见安排到了团聚楼里,而且还由一监区出钱,安排了两荤一素,三菜一汤的一顿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