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厄(第6/6页)

晚餐后高纯在厨房帮周欣洗了碗筷,周欣在客厅对“高纯”做着修改。她用绿色修补着高纯颈上的琉璃,试图再现那玉石般晶润的光泽。见高纯从厨房走出,她笑着问了一句:“这好像不是男人戴的东西。”

高纯淡淡反问:“这也分男女?”

周欣说:“当然啦,男人最多戴一块不加雕琢的璞玉,很少有戴心的。心形的首饰一般象征感情。感情,是女人才关心的东西。”

高纯脸上,连苦笑都未成功:“女人……真的在乎感情?”

“一般是这样吧。”周欣说:“男人更在乎事业,太儿女情长就不是男人了,也没出息。女人就不一样了,女人很在乎内心的情感,对父母,对孩子,特别是……对自己爱的人。”

“没有例外吗?”高纯问。

“当然有,什么事都有例外。我是说一般。”

“不是说,女人一般都最爱钱吗?”

“那是另一回事,你扯了另一个范畴的话题。”周欣说。

在离开公寓的路上,高纯依然情绪低沉,他托起挂在颈上的琉璃用心凝视,不知它是否真的还能牵挂住一个女人的情意。

回到住处之前高纯再次去了暗随陆子强去过的那条仁里胡同,那是北京老城的一条旧巷,鳞次栉比都是砖墙筒瓦的老式院落。巷内的清静与干净显示这里的居民已经不是普通百姓,北京四合院已有不少成了富人的寓所和收藏,成了品位与财富的象征。高纯把车停在离三号院不远的墙边,下车徒步走到院子门前。这座院门在这胡同的位置与外观似乎最为显赫,朱门大瓦煞是扎眼。

天色已晚,路无行人,高纯顺着围墙左右察看。不远一户人家正开门送客。高纯想了一下,大步过去,客人的汽车恰巧开走,两位主人正要进门,高纯上前用话拦住:对不起,请问你们知道那边三号院里住着什么人吗?那一男一女大约五十来岁,目光老到地打量高纯,男的回答:不清楚。高纯锲而不舍:那院子里住的人是姓高吗,是不是一个叫高龙生的人?男的再次回答:不清楚。并且转身进门。女的随在男的身后,却又回头反问高纯:你是做什么的,打听那家有事呀?高纯忽被反问,应答仓促:哦,我……我找人。女的重复了一句:我们也不清楚。便随男人进了院门。院门关闭的刹那,高纯才想起该说一句打搅了,才意识到自己如此打探,不仅冒失,而且愚蠢。

是夜,没有故事发生。

中午饭后,周欣按时按点走出东方大厦,高纯跟在她的后面去了公寓。周欣小小的画室中,肖像临摹继续进行。尽管轻描淡写尚未着色,但画板上的高纯轮廓初拟,眉宇间的一丝忧郁尤其逼真。

周欣说:“我们请模特一般一天五十块钱。不过我总觉得给你钱不太好吧。”

高纯答:“啊,是不太好。我不要钱。”

周欣说:“这几天你好像不太高兴,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我能帮忙吗?”

高纯答:“啊,没有,没有,你不是不让我笑嘛。”

周欣看着画中的高纯,问:“是你的眼睛天生忧郁,还是你这两天情绪不好?不过这正是我想要的那种眼神。”

高纯说:“是吗?”

周欣问:“你的眼睛,像你爸爸还是像你妈妈?”

高纯说:“像我妈吧,我没见过我爸。”

周欣说:“噢,我想起来了,你到北京就是来找你爸爸的,还没找到线索吗?”

高纯说:“没有。”又说:“我也不想找了。”

周欣见他不想多谈这事,便移开话题谈起别的:“你总把那颗琉璃戴在身上,是随便戴戴还是有什么讲究?是想什么人吗?想你妈妈?”

高纯没有回答。

画室里忽然静了下来,窗外好像开始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