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阴差阳错

垃圾一走出小酒馆便醉了。

垃圾不知道此时的时间,他也不想知道。垃圾没碰到一个行人,街上有风,是秋风,吹着落叶在垃圾耳畔喧哗。

有二三盏街灯在深夜的秋风中醒着,摇曳着垃圾的影子东摇西摆。垃圾看着脚下变得高高低低的路面,有些好笑。于是垃圾就一路笑下去。

家他是认识的,不管喝多少酒他总是能走回家。远远地他就看见了通向家的那条巷子。走进巷子,折几折,弯几弯,就到家了。这时垃圾摔了一跤,垃圾一点也不生气,仍那么笑着。他挣扎着爬起来时,手就碰到了腰间那把尖刀。垃圾哆嗦了一下,身上被踢打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垃圾便不笑了,他想起了仇人二驴。他要杀死二驴,很早就这么想了。腰间的刀就是为二驴准备的。胖丫本来是垃圾的,二驴夺走了胖丫,不仅夺走了胖丫,二驴还痛打他垃圾。每次打都往死里打,二驴的拳头很硬,脚上穿着的那双“老人头”牌皮鞋更硬,每次踢在他的骨头上,都让他刻骨铭心。

垃圾一想起仇人二驴,就有了满腔仇恨,他扶正腰间的尖刀,浑身仇恨地往前走。只要走进胡同口,弯几弯折几折就是垃圾家了。这时垃圾一脚踩在胡同口下水道的盖子上,又差一点让他摔倒。他凶凶地踢了一脚那只生铁做的盖子,他“嗷”地叫了一声,脚趾被踢得猫咬了一口那样疼。他蹲下身,去抚慰那只被踢疼了的脚。街灯昏濛的光线让他看见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下水道里死鱼似的盯着他。垃圾吓得差点坐在地上。他从没发现过下水道里还长眼睛。他闭上眼睛,一用劲便把下水道盖子掀开了,他差点大叫起来。垃圾看见了二驴。二驴蜷着身子在下水道里躺着,死鱼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

垃圾后退两步,冲下水道里的二驴笑了笑,慌慌地说:“俺不知是你,俺要知道是你就绕开走了。”

垃圾说完这话好半晌没见二驴有什么动静,他一直冲二驴那么温柔地笑着。过了半晌,又过了半晌,垃圾看见了血,那血是从二驴的头上流出来的。血似乎有些凝了,极不情愿地一点点地顺着二驴的光头流出来,最后流在肩上。垃圾定睛细看二驴的半边身子都是血,那血凝在身上,似乎有一些时候了。

垃圾的心狂乱地跳了几下,似乎就停住了。垃圾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垃圾终于看清二驴那双死鱼眼不是冲自己,而是冲天,无神无采地死瞪着。垃圾艰难曲折地呼出一口长气,终于他又找到了满腔仇恨,他把双手握紧拳头,低低地咒了声:“二驴俺日你姐哩。”等了片刻,二驴没有动静,垃圾就有了许多勇气,他弯下腰,伸出手,扳住了二驴那颗葫芦一样的光头,他用力地拧了一下,二驴哼也不哼,垃圾就开心地笑了一声。他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二驴从下水道里拉了出来,二驴一点也不配合,浑身硬撅撅的。让垃圾喘了半晌,垃圾喘匀了一口气就骂:“二驴,你个驴日的,俺日你妈,日你姐……日,日胖丫。”

二驴面对垃圾穷凶极恶的谩骂无动于衷,很大度地不和垃圾一般见识。二驴躬着身子躺在那,后背冲着垃圾,一副轻视的神情。

垃圾骂过了,先用脚尖试探地踢了一脚二驴的腰,二驴对垃圾的行径仍不理不睬。垃圾终于愤怒了,似乎对二驴的无动于衷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他拳脚相加,垃圾满身酒气,摇晃着的身子使垃圾拳脚的准确性受到了影响,有几次垃圾的拳头打在了地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最后他又一脚踢空,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垃圾瘦小的身子摔在了地上,一点也不惊心动魄,但他还是半晌才爬起来。爬起来时,他的手又一次碰到了腰间的刀,刀提醒了他对二驴的仇恨,仇恨使垃圾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刀,然后又果断地向二驴刺去,二驴仍不反抗,任凭垃圾刺杀。垃圾的刺杀没有受到抵抗,陡然垃圾就生出了许多快感,他一刀又一刀极勤奋地向二驴刺去……

垃圾累了,手提着刀气喘吁吁地立在那,看着脚下的二驴。“俺日你祖宗,看你还敢欺负俺。”

这时垃圾嗅到了下水道的气味,同时也嗅到了从二驴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他想,应该让二驴随脏水一同流走,接下来,他又弯下身,费力地把二驴拖拽进下水道,又搬过下水道铁盖子盖在原处。他忙完这些,才长出一口气,“驴日的,俺杀了你,看你还咋样。”垃圾想该回家了,他抬脚的时候看见了地下那把沾满血的尖刀,他朝尖刀吐了一口唾沫,并没有去拾那把刀,这把刀是为了杀二驴用的,二驴已经被他杀了,刀也就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