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亲的爱情生活(第12/16页)

杜军医仍面墙而立,父亲就坐在了杜军医洁白整齐的床上。父亲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温暖的感觉顺着他的脚底一点点升起。

父亲说:小梅子,俺路过这,顺便就来看看。

杜军医仍不动,背冲着父亲。

父亲又说:这都是他妈的命呀。

杜军医的身子就转过来了。父亲站了起来,两人就那么对视着。

杜军医突然一字一顿地说:我恨你。

父亲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点了点头道:俺知道。

“呜哇——”一声,杜军医哭出了声,随着这一声,杜军医投向了父亲的怀抱,她把头伏在父亲的肩上,接着泪水就浸湿了父亲的肩膀。父亲的眼睛也潮湿了,突然,杜军医又叼住父亲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父亲吸了口气,父亲就说:好!真好!

那一次,父亲的肩头留下了一口深深的齿痕,许多天过去了,父亲仍能看清肩头的印痕,父亲每次望见那个痕迹,心里都充满了深深的感动和爱情波澜。

父亲没有意识到,他这么频繁地和杜军医往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父亲和杜军医的爱情故事曾轰动全师,惊动了军里,当他在现实面前无可奈何地和母亲重新生活在一起时,有关种种父亲的传说渐渐平息了,父亲在官兵们的眼中又是昔日的师长了。

杜军医不嫁,人们猜测过,议论过,过去也就过去了。没料到的是,父亲和杜军医又开始往来,人们在父亲和杜军医的目光中都看到了爱情夭拆后的痛苦。大家不知应该为父亲高兴呢还是担忧。

在这期间,吴军长又一次找到了父亲。

吴军长不会拐弯抹角,见了父亲的面就说:石头,你小子行啊。

父亲翻着眼皮看吴军长。

吴军长又说:你和桔梗过得咋样?

父亲吸烟,让烟雾把自己的脸罩住,然后说:过日子呗,就那么回事。

吴军长:我要去军区当参谋长了,你知道军长这个人选是留给你的。

父亲:俺今日能活下来,知足了,当不当官的都是小事,你老吴有啥就说吧。

吴军长:有人反映你和杜军医的关系很不正常,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的脸涨红了,然后骂道:俺日他娘,俺差点就和杜军医结婚了,婚没结成来往一下有啥了,难道让俺把杜军医当成仇人不成?

吴军长挥挥手,拍拍父亲的肩道:石头哇,咱都老大不小的了,听人劝吃饱饭,我来也没别的啥意思,就是聊聊。

说完吴军长就走了。

父亲把吸了半截的烟扔到了地下。

没过几日,吴军长就发来一份命令,调杜军医去军医院报到。

父亲什么都明白了。

杜军医去军里报到时,没有见到父亲。那时父亲正躲在自己办公室里苦思冥想,他一会想自己,一会又想杜军医。他知道让自己娶杜军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杜军医还很年轻,以后她还会结婚,过日子,时间长着呢。这么多人为杜军医介绍男人,杜军医一个也没看上,都是因为他。杜军医这次调走,换一个环境,也许会好些。父亲这么想。

杜军医走了,父亲的心里空了。父亲以为空一阵就会好起来,该干啥还干啥。没想到的是,这一空,空得父亲抓心挠肝,无着无落。他发脾气,骂人,看什么也不顺眼。他看第一个不顺眼的就是母亲,那时林还不满一岁,正是又哭又叫的时候,林一叫,父亲的心就更乱了,父亲就冲林吼:别哭,再哭老子揍死你。

林显然还不知道怕父亲,父亲这么一吼,哭叫得越发无法无天了。

母亲就扎撒着一双小脚奔过来哄林。林刚消停,就又扎撒着脚进了厨房。过一会林又哭了,母亲就一趟一趟地奔波。

父亲见母亲扭着脚走路的样子就生气,瞅你那双小脚,放个屁都能把你崩个跟头。

母亲道:当年要不是俺脚小,爹娘还看不上俺哩,俺咋能嫁给你。

别当年当年的,离俺远点。父亲挥着手,轰苍蝇似的轰母亲。

母亲躲在厨房里,一边看自己的小脚一边抹眼泪,林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

父亲在房间里吸烟想心事,父亲大部分时间想的都是杜军医,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杜军医在干些什么。父亲一静下心来想杜军医时,情绪就显得很好,脸色也柔和了许多,目光又飘又亮。

在这期间,杜军医在军卫生院出事了,是一起医疗事故。她在为一个军官做盲肠手术时,把一把剪子忘在了病人的腹腔中,几天以后才发现,要不是发现得及时,那个军官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在这之前,杜军医经常出现错误,不是开错药,就是打错针。医院反映,杜军医的脑子出了问题,不再适合当医生了。因此,机关做出决定,让杜军医转业回原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