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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慧忘了自己地把手指放在窗户中间那块小玻璃上轻轻敲了几下。没有应声。他又较重地敲了两下,低声唤着:“鸣凤,鸣凤。”
鸣凤在屋里抬起头吃惊地向四面张望,她看不见什么,便叹息道:“刚刚睡着就做起梦来了。好像有人在喊我。”于是她懒洋洋地撑着桌子立起来,让灯光把她的早熟的少女的影子投在帐子上。
觉慧在外面敲得更急了,他接连唤了几声。
鸣凤才注意到声音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连忙走到那把靠窗的椅子跟前,斜跪在椅子上面,半个身子靠着桌子,问:
“是哪个?”
“是我,”觉慧答道,声音依旧很低,“快把窗帘揭开,我有话问你。”
“是你?三少爷!”鸣凤惊讶地认出来这是什么人的声音。
她把那幅画着花卉的纸窗帘卷起来,正看见觉慧的带着紧张表情的脸贴在玻璃上面,不觉吃惊地问道:“有什么事?”
“我听见你们刚才的谈话……”觉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她变了脸色急急地说:“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吗?我们是说着玩的。”
“说着玩的?你不要骗我。假使有一天人家当真把你选去了,又怎么办?”觉慧激动地说。
鸣凤痴痴地望着他,半晌不说话,忽然眼里淌下泪来,她也不去揩它们,却把心一横,十分坚决地答道:“我不去!我决不去跟别人。我向你赌咒!”
他连忙把手贴在玻璃上面,做出掩住她的嘴的样子,一面说:“我相信你,我不要你赌咒。”
忽然她好像从梦中醒过来似的,在里面敲着玻璃,急急地央求道:“三少爷,请你快走,你在这儿给人看见不好。”“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了我才走,”他固执地说。
“好,我说。我说了,你就走,我的好少爷,”她惊惶地急急地说。
觉慧在外面点了点头。
“说是冯老太爷要讨姨太太,冯老太太也到我们公馆里头来过,她说,我们公馆里的丫头都长得不错,向老太爷要一个。听说老太爷想在大房同三房的丫头中间挑一个送去。婉儿从三太太那儿听到一点风声,她就来告诉我。若问我们的主意,你刚才已经听见了。……好少爷,请你快走,免得让人看见。”说到这里她猝然放下了窗帘,任凭觉慧在外面怎样敲玻璃唤她,她也不肯把纸窗帘卷起来。
觉慧没有办法,便下了椅子,在阶上站了一会儿。他想着许多事情,两眼望着厨房,但是他并没有看见什么。
这时候在房里,鸣凤还跪在椅子上,她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以为觉慧已经去了,便偷偷地把纸窗帘卷起半幅。她看见他还立在那里,她很感动,连忙把纸窗帘放下,用手揉了揉自己的两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