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陆五汉硬留合色鞋(第6/9页)

不题潘用夫妻商议。且说陆五汉当夜寿儿叮嘱他且缓几时来,心上不悦,却也熬定了数晚,果然不去。过了十余日,忽一晚淫心荡漾,按纳不住,又想要与寿儿取乐。恐怕潘用来捉奸,身边带着一把杀猪的尖刀防备。出了大门,把门反锁好了,直到潘家门首,依前咳嗽。等候一回,楼上毫无动静,只道寿儿不听见,又咳嗽两声,更无音响,疑是寿儿睡着了。如此三四番,看看等至四鼓,事已不谐,只得回家,心中想道:“他见我好几夜不去,如何知道我今番在此?这也不要怪他。”到次夜又去,依原不见动静。等得不耐烦,心下早有三分忿怒。到第三夜,自己在家中吃个半酣,等到更阑,掮了一张梯子,直到潘家楼下。也不打暗号,一径上到楼窗边,把窗轻轻一拽,那窗呀的开了。五汉跳身入去,抽起梯子,闭上窗儿,摸至床上来。正是:一念愿邀云雨梦,片时飞过凤凰楼。

却说潘用夫妻初到楼上这两夜,有心采听风声,不敢熟睡。一连十余夜,静悄悄地老鼠也不听得叫一声,心中已疑女儿没有此事,提防便懈怠了。事有偶然,恰好这一夜寿儿房门上的搭钮断了,下不得锁。潘婆道:“只把前后门锁断,房门上用个封条封记,这一夜料没甚事。”潘用依了他说话。

其夜老夫妻也用了几杯酒,带着酒兴,两口儿一头睡了,做了些不三不四没正经的生活,身子困倦,紧紧抱住睡熟。故此五汉上来,开闭窗~+,分毫不知。

且说五汉摸到床边,正要解衣就寝,却听得床上两个人在一头打齁,心中大怒道:“怪道两夜咳嗽,他只做睡着不瞅采我!原来这淫妇又勾搭上了别人,却假意措说父母盘问,教我且不要来,明明断绝我了!这般无恩淫妇,要他怎的!”身边取出尖刀,把手摸着二人颈项,轻轻透入,尖刀一勒,先将潘婆杀死。还怕咽喉未断,把刀在内三四卷,眼见不能活了。复刀转来,也将潘用杀死。揩抹了手上血污,将刀藏过。

推开窗子,把梯儿坠下,跨出楼窗,把窗依旧闭好。轻轻溜将下来,担起梯子,飞奔回家去了。

且说寿儿自换了卧房,恐怕情人又来打暗号,露出马脚,放心不下。到早上不见父母说起,那一日方才放心。到十余日后,全然没事了。这一日睡醒了,守到已牌时分,还不见父母下楼,心中奇怪。晓得门上有封记,又不敢自开,只在房中声唤道:“爹妈起身罢!天色晏了,如何还睡?”叫唤多时,并不答应,只得开了房门,走上楼来。揭开帐子看时,但见满床流血,血泊里挺着两个尸首。寿儿惊倒在地,半晌方苏,抚床大哭,不知何人杀害。哭了一回,想道:“此事非同小可!若不报知邻里,必要累及自己。”即便取了钥匙,开门出来,却又怕羞,立在门内喊道:“列位高邻,不好了!我家爹妈不知被甚人杀死?乞与奴家作主!”连喊数声。

那些对门间壁,并街上过往的人听见,一齐拥进,把寿儿到挤在后边,都问道:“你爹妈睡在那里?”寿儿哭道:“昨夜好好的上楼,今早门户不开。不知何人,把来双双杀死。”

众人见说在楼上,都赶上楼。揭开帐子看时,老夫妻果然杀死在床。众人相看这楼,又临着街道,上面虽有楼窗,下面却是包檐墙,无处攀援上来。寿儿又说门户都是锁好的,适才方开,家中却又无别人。都道:“此事甚是跷蹊,不是当耍的!”即时报地方总甲来看了,同着四邻,引寿儿去报官。可怜寿儿从不曾出门,今日事在无奈,只得把包头齐眉兜了,锁上大门,随众人望杭州府来。那时哄动半个杭城,都传说这事。陆五汉已晓得杀错了,心中懊悔不及,失张失智,颠倒在家中寻闹。陆婆向来也晓得儿子些来踪去迹,今番杀人一事,定有干涉,只是不敢问他,却也怀着鬼胎,不敢出门。正是:理直千人必往,心亏寸步难移。

且说众人来到杭州府前,正值太守坐堂,一齐进去禀道:“今有十官子巷潘用家,夜来门户未开,夫妻俱被杀死,同伊女寿儿特来禀知。”太守唤上寿儿问道:“你且细说父母那时睡的?睡在何处?”寿儿道:“昨夜黄昏时,吃了夜饭,把门户锁好,双双上楼睡的。今早已牌时分,不见起身。上楼看时,已杀在被中。楼上窗槅依旧关闭,下边门户一毫不动,封锁依然。”太守又问道:“可曾失甚东西?”寿儿道:“件件俱在。”太守道:“岂有门户不开,却杀了人?东西又一件不失。

事有可疑。”想了一想,又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寿儿道:“止有嫡亲三口,并无别人。”太守道:“你父亲平昔可有仇家么?”寿儿道:“并没有甚仇家。”太守道:“这事却也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