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张廷秀逃生救父(第3/19页)
话休絮烦。王员外拣了吉日,做下一身新衣,送来穿着。
张权将廷秀打扮起来,真个人是衣妆,佛是金妆,廷秀穿了一身华丽衣服,比前愈加丰采,全不像贫家之子。当下廷秀拜别母亲,作辞兄弟。陈氏又将言训诲,教他孝顺亲热,谦恭下气。廷秀唯唯。虽然不是长别,母子未免流泪。张权亲自送到王家。只见厅上大排着筵席,亲朋满座。见说到了,尽来迎接。到厅与众亲戚作揖过了,先引去到拜过家庙,然后请王员外夫妇到厅上坐了,廷秀上前四双八拜,又与赵昂夫妇对拜,又到里边与玉姐相见。其余内外男女亲戚,一一拜见已毕,入席饮酒。就改名王廷秀。与玉姐两下同年,因小两个月,排行三官。廷秀在席上谦恭揖让,礼数甚周,亲友无不称赞。内中止有赵昂夫妇心中不悦。当日大吹大擂,鼓乐喧天,直至更余而散。次日,张权同着次子来谢过了王员外,依先到大厅上去做生活。王员外数日内便聘了个先生到家,又对张权说道:“二令郎这样青年美质,岂可将他埋没,何不教他同廷秀一齐读书,就在这里吃现成茶饭?”张权道:“只是又来相扰,小子心上不安。”王员外道:“如今已是一家,何出此言!”自此文秀也在王家读书。张权另叫副手相帮,不题。且说文秀弟兄弃书原不多时,都还记得。那先生见二子聪明,尽心指教。一年之间,三场俱通。此时王员外家火已是做完,张权趁了若干工银。王员外分外又资助些银两,依旧在家开店过日。虽然将上不足,也还比下有余。
且说王员外次女玉姐,年已一十五岁,未有亲事,做媒的络绎不绝。王员外因是爱女,要拣个有才貌的女婿,不知说过多少人家,再没有中意的。看见廷秀勤谨读书,到有心就要把他为婿。还恐不能成就,私下询问先生。先生极口称赞二子文章,必然是个大器。王员外见先生赞得太过,只道是面谀之词,反放心不下。即讨几篇文字,送与相识老学观看,所言与先生相合。心下喜欢,来对浑家商议。徐氏也爱廷秀人材出众,又肯读书,一力撺掇。王员外主意已定,央族弟王三叔往张家为媒。王三叔得了言语,一径来到张家,把王员外要赘廷秀为婿的话,说与张权。张权推托门户不当,不肯应承。王三叔道:“此是家兄因爱令郎才貌,异日定有些好处,故此情愿。又非你去求他,何必推辞。”张权方才依允。
王三叔回覆了王员外,便去择选吉日行聘。不题。
单表赵昂夫妻初时见王员外承继张廷秀为子,又请先生教他读书,心中已是不乐,只不好来阻当。今日见说要将玉姐赘他为婿,愈加妒忌。夫妻两个商议了一番,要来拦阻这事。当下赵昂先走入来见王员外道:“有句话儿,本不该小婿多口。只是既在此间,事同一体,不得不说,又恐说时,反要招怪。不敢启齿。”王员外道:“我有甚差误处,得你点拨,乃是正理,怎么怪你!”赵昂道:“便是小姨的亲事。向来有多少名门旧族求亲,岳父都不应承;如何却要配与三官?我想他是个小户出身,岳父承继在家,不过是个养子,原不算十分正经,无人议论。今若赘做女婿,岂不被人笑话!”王员外笑道:“贤婿,这事不劳你过忧,我自有主见在此。常言道:‘会嫁嫁对头,不会嫁嫁门楼。’我为这亲事,不知拣过多少子弟,并没有一个入眼。他虽是小家子出身,生得相貌堂堂,人材出众,况且又肯读书,做的文字人人称赞,说他定有科甲之分。放着恁般目知眼见的到不嫁,难道到在那些酒包饭袋里去搜觅?若拣个好的,也还有指望。倘一时没眼色,配着个不僧不俗、如醉如痴的蠢材,岂不反误了终身!如今纵有人笑话,不过是一时。倘后来有些好处,方见我有先见之明。”赵昂听说,呵呵的笑道:“若论他相貌,也还有几分可听。若说他会做文字,人人称赞,这便差了。且不要论别处,只这苏州城里有无数高才绝学,朝吟暮读,受尽了灯窗之苦,尚不能勾飞黄腾达。他才开荒田,读得年把书,就要想中举人进士!岳父你且想,每科普天下只中得三百个进士,就如筛眼里隔出来一般,如何把来看的恁般容易?这些称赞文字的,皆欺你不晓得其中道理,见你这样认真,难好败兴,把凑趣的话儿哄你。如何便信以为实!”
王员外正要开言,傍边转过瑞姐道:“爹爹,凭着我们这样人家,妹子恁般容貌,怕没有门当户对人家来对亲,却与这木匠的儿子为妻?岂不玷辱门风,被人耻笑!据我看起来,这斧头锯子,便是他的本等,晓得文字怎么样做的!我妹子做了匠人的妻子,有甚好处!后来怎好与他相往?”王员外见说,心中大怒,道:“他既为了我的子婿,传授这些家私,纵然读书不成,就坐吃到老,也还有余。那见得原做木匠,与你难好相往!我看起来,他目下虽穷,后来只怕你还赶他脚跟不着哩。那个要你管这样闲帐,可不扯淡么!”一头说,径望里边而走。羞得赵昂夫妻满面通红,连声道:“干我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