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九 乔势天师禳旱魃 秉诚县令召甘霖(第4/5页)

如此作为,十日有多。天不凑趣,假如肯轻轻松松洒下了几点,也要算他功劳,满场卖弄本事,受酬谢去了。怎当得干阵也不打一个?两人自觉没趣,推道是:“此方未该有雨,担阁在此无用。”一面收拾,立刻要还本州。这些愚呆百姓,一发慌了,嚷道:“天师在此尚然不能下雨;若天师去了,这雨再下不成了。岂非一方百姓该死?”多来苦告县今,定要扳留。

县令极是爱百姓的,顺着民情,只得去拜告苦留,道:“天师既然肯为万姓,特地来此,还求至心祈祷,必求个应验救此一方,如何做个劳而无功去了?”天师被县令礼求,百姓苦告,无言可答。自想道:“若不放下个脸来,怎生缠得过?”勃然变色,骂县令道:“庸琐官人,不知天道!你做官不才,本方该灭。天时不肯下雨,留我在此何干?”县令不敢回言与辨,但称谢道:“本方有罪,自于于谴,菲敢更烦天师,但特地劳渎天师到此一番,明日须要治酒奉饯,所以屈留一宿。”天师方才和颜道:“明日必不可迟了。”

县令别去,自到衙门里来。召集衙门中人,对他道:“此辈猾徒,我明知矫诬无益,只因愚民轻信,只道我做官的不肯屈意,以致不能得雨。而今我奉事之礼,祈恳之诚,已无所不尽,只好这等了。他不说自己邪妄没力量,反将恶语詈我。我忝居人上,今为巫者所辱,岂可复言为官耶!明日我若有所指挥,你等须要一一依我而行,不管有甚好歹是非,我身自当之,你们不可迟疑落后了。”这个狄县令一向威严,又且德政在人,个个信服。他的分付那一个不依从的?当日衙门人等,俱各领命而散。

次早县门未开,已报天师严饬归骑,一面催促起身了。管办吏来问道:“今日相公与天师饯行,酒席还是设在县里,还是设在祠里,也要预先整备才好,怕一时来不迭。”县令冷笑道:“有甚来不迭?”竟叫打头踏到祠中来,与天师送行。随从的人多疑心道:“酒席未曾见备,如何送行?”那边祠中天师也道县官既然送行,不知设在县中还是祠中?如何不见一些动静?等着心焦,正在祠中发作道:“这样怠慢的县官,怎得天肯下雨?”须臾间,县令己到。天师还带者怒色同女巫一齐嚷道:“我们要回去的,如何没些事故担阁我们?甚么道理?既要饯行,何不快些?”县令改容大喝道:“大胆的奸徒!你左道女巫,妖惑日久,撞在我手,当须死在今日。还敢说归去么?”喝一声:“左右,拿下!”官长分付,从人怎敢不从?一伙公人暴雷也似答应一声,提了铁链,如鹰拿燕雀,把两人扣丞颈锁了,扭将下来。县令先告城隍道:“龌龊妖徒,哄骗愚民,诬妄神道,今日请为神明除之。”喝令按倒在城隍面前道:“我今与你二人饯行。”各鞭背二十,打得皮开肉绽,血溅庭阶。鞭罢,捆缚起来,投在祠前漂水之内。可笑郭赛璞与并州女巫做了一世邪人,今日死于非命。

强项官人不受挫,妄作妖巫干托大。

神前杖背神不灵,瓦罐不离井上破。

狄县令立刻之间除了两个天师,左右尽皆失色。有老成的来禀道:“欺妄之徒,相公除了甚当。只是天师之号,朝廷所赐,万一上司嗔怪,朝廷罪责,如之奈何?”县令道:“此辈人无根绊有权术,留下他冤仇不解,必受他中伤。既死之后,如飞蓬断梗,还有什么亲识故旧来党护他的?即使朝廷责我擅杀,我拼着一官便了,没甚大事。”众皆唯唯服其胆量。县令又自想道:“我除了天师,若雨泽仍旧不降,无知愚民越要归咎于我,道是得罪神明之故了。我想神明在上,有感必通,妄诞庸奴,原非感格之辈。若堂堂县宰为民请命,岂有一念至诚不蒙鉴察之理?”遂叩首神前虔祷道:“诬妄奸徒,身行秽事,口出诬言,玷污神德,谨已诛讫。上天雨泽,既不轻徇妖妄,必当鉴念正直。再无感应,是神明不灵,善恶无别矣。若果系县令不德,罪止一身,不宜重害百姓。今叩首神前,维谦发心,从此在祠后高冈烈日之中,立曝其身;不得雨情愿槁死,誓不休息。”言毕再拜而出。那祠后有山,高可十丈,县令即命设席焚香,簪冠执笏朝服独立于上。分付从吏俱各散去听侯。

阖城士民听知县令如此行事,大家骇愕起来道:“天师如何打死得的?天师决定不死。邑长惹了他,必有奇祸,如何是好?”又见说道:“县令在祠后高冈上,烈日中自行曝晒,祈祷上天去了。”于是奔走纷纭,尽来观看,搅做了人山人海城墙也似砌将拢来。可煞怪异!真是来意至诚,无不感应。起初县令步到口上之时,炎威正炽,砂石流铁,待等县令站得脚定了,忽然一片黑云推将起来,大如车盖,恰恰把县令所立之处遮得无一点日光,四周日色尽晒他不着。自此一片起来,四下里慢慢黑云团圈接着,与起初这覆顶的混做一块生成了,雷震数声,甘雨大注。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