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十一章(第2/3页)

“哎呀!”瓦西里公爵露出责备和惊讶的神态说,他站起身来。“C'estridicule,voyons①,放开吧,我说给您听吧。”

公爵的大小姐放开手了。

“您也放开手!”

安娜·米哈伊洛夫娜没有听从他。

“放开,我说给您听吧。我对一切负责。我去问他。我……

您别这样了。”

“Mais,monnpuince,”②安娜·米哈伊洛夫娜说道,“在举行这样盛大的圣礼以后,让他安静片刻吧。皮埃尔,您把您的意见说出来,”她把脸转向年轻人说道;皮埃尔走到他们近侧,诧异地打量着公爵小姐那副凶狠的,丧失体统的面孔和瓦西里公爵的不停地颤动的两颊。

①法语:这真可笑。得啦吧。

②法语:但是,我的公爵。

“您要记得,您要对一切后果负责,”瓦西里公爵严肃地说,“您不知道您在搞什么名堂。”

“讨厌的女人!”公爵小姐嚷道,忽然向安娜·米哈伊洛夫娜扑了过去,夺取那皮包。

瓦西里公爵低下头来,把两手一摊。

这时分,那扇房门——素来都是轻轻地打开的令人可怖的房门,皮埃尔久久地望着,房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推开了,撞到墙壁上,公爵的二小姐从那里跑出来,把两手举起轻轻一拍。

“你们在做什么事?”她无所顾忌地说道,“Ils'envaetvousmelaissezseule.”①

①法语:他快要死了,可你们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公爵的大小姐丢掉了皮包。安娜·米哈伊洛夫娜飞快弯下腰去,顺手拾起那件引起争端的东西,就到寝室里去了。公爵的大小姐和瓦西里公爵在清醒以后,也跟在她后面走去。过了几分钟,公爵的大小姐头一个从那里走出来,面色惨白,紧闭着下嘴唇。她看见皮埃尔,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愤恨。

“对了,您现在高兴了,”她说道,“这是您所期待的。”

她于是嚎啕大哭起来,用手绢蒙住脸,从房里跑出去了。

瓦西里公爵跟在公爵的大小姐后面走出去。他步履踉跄地走到皮埃尔坐的长沙发前面,用一只手蒙住眼睛,跌倒在长沙发上。皮埃尔发现他脸色苍白,下颔跳动着,颤栗着,像因冷热病发作而打战似的。

“哎呀,我的朋友!”他一把抓住皮埃尔的胳膊肘,说道,嗓音里带有一种诚实的软弱的意味,这是皮埃尔过去从未发觉到的,“我们造了多少孽,我们欺骗多少人,这一切为了什么?我的朋友,我已经五十多岁了……要知道,我……人一死,什么都完了,都完了。死是非常可怕的。”他大哭起来。

安娜·米哈伊洛夫娜最后一人走出来。她用徐缓的脚步走到皮埃尔面前。

“皮埃尔!……”她说道。

皮埃尔以疑问的目光望着她。她吻吻年轻人的前额,眼泪把它沾湿了。她沉默了片刻。

“Iln'estplus…”①

皮埃尔透过眼镜望着她。

“Allons,jevousreconduiraiTachezdepleurer.Riennesoulage,commeleslarmes.”②

①法语:他不在世了。

②法语:我们走吧,我送您去。想法子哭吧,没有什么比眼泪更能使人减轻痛苦。

她把他带到昏暗的客厅里,皮埃尔心里很高兴的是,那里没有人看见他的面孔。安娜·米哈伊洛夫娜从他身旁走开了。当她回来时,他把一只手搁在脑底下酣睡了。

翌日清晨,安娜·米哈伊洛夫娜对皮埃尔说:

“Oui,moncher,c'estunegrandepertepournoustous,Jeneparlepasdevous.Maisdieuvoussoutiendra,vousêtesjeuneetvousvoilàalateted'uneimmensefortune,jel'espère,Letestanentn'apasétéencoreouvert,Jevousconnaisassezpoursavoirquecelanevoustounrnerapaslatête,maiscelavousim-posedesdevoirs,etilfautêtre

hommê.”①

皮埃尔沉默不言。

“Peut—êtreplustardjevousdirai,moncher,quesijen'avaispasetela,Dieusaitcequiseraitarrive.Voussavezmononcleavant—hierencoremepromettaitdenepasoubliBerBoris.Maisiln'apaseuletemps.J'espère,moncherami,quevousremplirezledésirdevotrepère.”②

①法语:对,我的朋友,即使不提及您,这对于我们所有的人也是极大的损失。但是上帝保佑您,您很年轻,我希望您如今是一大笔财产的拥有者。遗嘱还没有拆开来,对于您的情形我相当熟悉,坚信这不会使您冲昏头脑。但是这要您承担义务,您要做个大丈夫。

②法语:以后我也许会说给您听的,如果我不在那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您知道,叔父前天答应我不要不顾鲍里斯,但是他来不及了。我的朋友,我希望您能履行父亲的意愿。

皮埃尔什么也不明白,他沉默不言,羞涩地涨红着脸,抬起眼睛望着名叫安娜·米哈伊洛夫娜的公爵夫人。安娜·米哈伊洛夫娜和皮埃尔谈了几句话,便离开他,前往罗斯托夫家憩宿。翌日清晨醒来,她向罗斯托夫家里人和各个熟人叙述了别祖霍夫伯爵辞世的详细情节。她说,伯爵正如她意料中的情景那样去世了,他的死不仅颇为感人,而且可资垂训。父子最后一次的会面竟如此感人,以致一想起此事她就会痛哭流涕,她不晓得在这令人可怖的时刻,父子二人中谁的行为表现更为出色,是在临终的时候对所有的事情和所有的人一一回顾、并对儿子道出感人的话的父亲呢,还是悲恸欲绝、为使死在旦夕的父亲不致于难受而隐藏自己内心的忧愁的、令人目睹而怜惜的皮埃尔。“C'estpenible,maiscelafait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