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第十一章(第2/3页)

①德语:儿童玩具。

②德语:对不对,大人?

③德语:那当然,还用得着解释吗?

在所有这些人当中,最能引起安德烈公爵同情的,就是那个愤怒、坚决、固执己见的普弗尔,在座的所有的人中间,显然只有他不为个人私利着想,不敌视任何人,只一心想着一件事——把那按照他多年辛苦研究出来的理论所拟定的计划付诸实践。他是可笑的,他的冷嘲热讽是令人不愉快的,可是他却无限忠诚于自己的理想,这就令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此外,在所有发言的人里面,除开普弗尔,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在一八○五年的军事会议中是没有的——这就是现在虽然被掩饰却仍然在每一个人的反驳中流露出对拿破仑的天才的恐惧和惊惶失措。他们都假设拿破仑无所不能,从各个方面都可出现他的影子,人们以他可怕的名字互相推翻对方的设想。好像只有普弗尔一个人认为拿破仑就象反对他的理论的人一样也是野蛮人。但是,除了尊敬的感情以外,普弗尔还使安德烈公爵产生怜悯之情。根据宫廷大臣对待他的态度,根据保罗西胆敢对皇帝说的那些话,最主要是根据普弗尔本人有点失望的表情来看,虽然,其他人都知道,他自己也感觉得出,他倒台的日子已不远了。尽管他很自信,具有德国人的好抱怨的爱讥讽的性格,连同他那梳光的鬓角和脑后一撮撮翘起的头发,都使他觉自己可怜,虽然他把这些隐藏在自己的愤怒和蔑视之下,但是他陷入绝望,因为用大规模的实验来检验和向全世界证明地的理论的正确性的唯一机会,现在从他手中失去了。

辩论继续了很久,而且他们讨论得越久,争论也越激烈,甚至大吼大叫,互相诋毁,因而要从所有发言中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也更不可能不听着这场各种语言交织的谈话以及这些设想、计划、辩驳和叫喊、他对他们所说的话,只有感到不胜惊讶。在他从事军事活动期间,他很早而且常常有一种想法——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军事科学,因而也没有任何所谓的军事天才,现在在他看来已是十分明显的真理。“如果一场战争的条件和环境不明了也不可能弄清楚,投入战斗的兵力无以明确,又怎么谈得上那场战争的理论和科学呢?谁也不能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我方和敌方军队明天将是怎样的情势,而且谁也不可能知道这支或那支部队的力量如何。有时,是胆小鬼在前面喊道:‘我们被截断了!'于是开始溃逃,而有时是前面一位快活勇敢的人喊‘乌拉!'——一支五千人的部队就抵得上三万人,申格拉本战役即是如此;而有时五万人也会在八千人面前溃逃,就像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一样。在军事行动中如同在所有其他实践活动中一样,谈不上什么科学,什么也不能确定。一切都取决于无数的条件,在谁也无法预料的那一瞬间便可确定这些条件所起的作用。阿姆菲尔德常说我们的军队被截断了,而保罗西却说,法军陷入我两军夹击之中;米绍说,德里萨阵地不利在于背河布阵,而普弗尔却说,这正是阵地威力之所在。托尔提出一个计划,阿姆菲尔德提出另一个计划;而所有计划都好,也都不好,任何建议的好坏只有在事件发生时才显得出来。那么人们从何说起军事天才呢?难道天才就是会及时命令运送面包干,指挥那个向右那个向左的人?因为军人们被授予荣誉和权力,成群的蝇营狗苟的坏胚子趋炎附势,本不具备的天才品质都赋予了权势,于是他们便被称为天才。其实正相反,我所知道的最好的将军们——都是些愚笨和粗心的人。最好的是巴格拉季翁——拿破仑自己对此也承认,还有波拿巴本人!我记得那副在奥斯特利茨战场的自鸣得意的嘴脸。一个优秀的统帅不仅不需要天才和那些特殊的人类品质,而且相反,他要剔去那些人类最崇高、最完善的品质——仁爱,诗人气质,温情,从哲学探索问题的怀疑精神。他必须是目光短浅,坚信他所做的事是非常重要的(不如此他就没有足够的耐心),只有这样,他才是一个勇敢的统帅,上帝保佑,千万别成为那种今天爱惜一些人,明日又为另一些人怜惜。老在琢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人。不言而喻,有权有势的人,自古以来人们就已为他们编造了一套天才的理论。其实军事上的胜利并不取决于他们,而取决于那些在队伍中喊:‘我们完了!'或者喊:‘乌拉!'的人们。只有在这些队伍中服务,你才会有你是有用的信心。”

安德烈公爵一面听着议论,一面这样思考着,直到保罗西叫他们时,他才清醒过来,大家都已经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