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第十章(第2/2页)

“Besouhof.”

“Qu'estcequimeprouveraquevousnementezpas?”

“Monseigneur!”①皮埃尔喊叫起来,不是用委屈而是用祈求的口气。

达乌抬起眼睛仔细看皮埃尔。他们彼此对视了几秒钟,这一“看”使皮埃尔得救。这一“看”便使两者之间,绕过战争和审讯,建立起了人与人的关系。这一时刻,他们两人都模糊地连连感觉到数不清的事情,明白了他们两人都是人类的孩子,是弟兄。

达乌从名单上抬起头来,(那名单上标志着人事和人的性命的是一些号码),他第一眼看见的皮埃尔只是一个小道具而已,达乌可以无愧于心地把他枪毙;但现在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人。他沉思了一会儿。

“Commentmeprouverezvouslavèritèdicequevous

medites?”②他冷冷地说。

皮埃尔想起了朗巴莱,叫出他的团名,他的姓氏,和房子坐落的街道。

“Vousn'êtespascequevousdites.”③达乌又说。

①“不,阁下……不,阁下,您不可能认识我。我是民团军官,我没有离开莫斯科。”“您的名字?”“别祖霍夫。”“谁能证明您没撒谎?”“阁下。”

②您怎样向我证明您说的是真的呢?

③您不是您说的那个人。

皮埃尔哆嗦着断断续续举出例子来证明自己所说的是事实。

但这时进来一位副官,向达乌报告某件事。

达乌一听副官报告的消息,立即露出高兴的样子,并开始扣扭扣。看来他完全忘了皮埃尔。

当副官向他提起俘虏的时候,他皱起眉头往皮埃尔那边点点头说要把他带走。但该带往何处,皮埃尔则不知道:是回到车房,还是带到刑场上去,那个地方难友们在经过圣母广场的时候指给他看过了。

他回过头,看到副官在询问什么事。

“Qui,sansdoute!”(对,自然如此!)达乌说,但什么是“对”,皮埃尔不知道。

皮埃尔记不请怎样走的,是否走了很久,往哪里走的。他在脑子完全空白和麻木的情况下,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东西,只是动脚同其他人一齐走,直到大家停下,他也停下。

在这全部时间内,只有一个想法缠绕在皮埃尔脑子里。这就是:谁,究竟是谁,最终判决他的死刑的?这不是委员会审讯他的那些人:他们当中谁也不愿意这样做,并且看来也不能作出这一判决。这也不是达乌,他是那么人道地看着他的。要是再等一分钟,达乌就会明白他们干得蠢,但是前来的副官妨碍了这一分钟。而这个副官显然不想干坏事,但他本来可以不进来的。那终究是谁要处死地,枪毙他,夺去他皮埃尔的生命——连同他的全部记忆,志向,希望和思想呢?

谁决定的?于是,皮埃尔感觉到,这里没有谁会这样干。

这是制度,是各种情况的凑合。

某个制度要杀死他——皮埃尔,要剥夺他的生命和一切,要消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