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第十四章(第2/3页)

“Monenfant!”她说道,“jevousaimetvousconnaislongtemps.”①

①我的孩子!我爱您,并且早就认识您了。

尽管自己也很激动,玛丽亚公爵小姐知道她是伯爵夫人,应该同她应酬几句。但她不知如何说,讲了几句客气的法语,语气与伯爵夫人对她说话的语气相同,又问:“他现在怎样?”

“大夫说没有危险,”伯爵夫人回答,但说话时叹了一口气,眼睛往上看,而她装出的这副表情与她的话相矛盾。

“他在哪里?可以看他吗,可以吗?”公爵小姐问。

“马上,公爵小姐,马上,我的朋友。这是他的儿子?”伯爵夫人朝着同德萨尔一道进来的尼古卢什卡说道。“咱们都住得下来,房子很大。哦,多迷人的男孩子!”

伯爵夫人把公爵小姐带进了客厅。索尼娅同布里安小姐攀谈。伯爵夫人爱抚小男孩。老伯爵进屋来欢迎公爵小姐。他在公爵小姐上次见到他以来,起了非常大的变化。那时候,他是一个精神抖擞、愉快、自信的长者,现在看来可怜和不知所措。伯爵同公爵小姐谈话时,不停地看其他人,好像向他们探询,他说话是否得体。在莫斯科和他的家财毁弃之后,一经脱离生活常轨,好像他便失去了对自己活着的意义的认识,觉得生活中已没有他的位置了。

虽然只想快些见到哥哥,虽然苦于在只想见到他的时刻却被耽搁,而且人们在强颜夸奖她的侄子,公爵小姐仍注意到她周围发生的一切,感觉到必须暂时服从她已身陷其中的新的安排。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必要的,虽然她很难受,但她不埋怨他们。

“这是我的外甥女,”伯爵介绍索尼亚说,“您不认识她吧,公爵小姐?”

公爵小姐向她转过身去,并压下心头对这姑娘的敌意,吻了她。但围住她的这些人的情绪,与她所想的事情相去甚远,她的心情仍然沉重。

“他在哪里?”她对着大家再一次地问道。

“他在楼下,娜塔莎同他在一起,”索尼娅回答,脸红了,“已派人问去了。我想您累了吧,公爵小姐?”

懊恼的眼泪,从公爵小姐眼里涌了出来。她转身想再问伯爵夫人怎样去哥哥那里时,门里响起轻快的急促的,又好像愉快的脚步声。公爵小姐回过头去,看见几乎是跑着进来的娜塔莎,那个老早以前在莫斯科见面时,她很不喜欢的娜塔莎。

可是公爵小姐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娜塔莎的脸,就已明白,这是她同病相怜的诚挚的伙伴,因而是她的朋友。她急忙迎了上去,拥抱着她,靠在她肩头上哭了起来。

坐在安德烈公爵床头的娜塔莎,一听到玛丽亚公爵小姐到达的消息,便悄悄离开他的房间,用玛丽亚公爵小姐觉得急忙的,似乎愉快的步子跑来看她。

在她跑进客厅时,她激动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爱的表情,对他,对她,及对所有使她相爱的人感到亲切的东西的无限的爱,也即是怜惜、为他人感到痛苦、热忱地渴望献出整个自己以帮助他人的表情,看得出,在这一时刻,娜塔莎心口丝毫没考虑自己,没考虑自己同他的关系。

聪敏的玛丽亚公爵小姐,从娜塔莎的脸上一眼便看出这一切,因而又悲又喜地伏在她肩头上哭了一场。

“咱们走吧,咱们去看他吧,玛丽。”娜塔莎说道,并带着她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公爵小姐抬起脸来,擦干眼睛,然后看着娜塔莎。她觉得,她会从她那里知晓一切。

“他怎样了?”她把问题刚一提出,又突然停下了。她觉得,言辞不足以用来询问,也不足以用来回答。娜塔莎的脸和眼睛会把什么都说得更清楚更深刻的。

娜塔莎看着她,但好像害怕和犹豫不决,是否说出她所知道的全部情况;她好像觉得,在这双看穿她心灵深处的明亮的眼睛面前,不可能瞒住她看到的全部实情。娜塔莎的嘴唇突然抖动,歪扭的皱纹出现在嘴角,她蒙住脸失声痛哭。

玛丽亚公爵小姐什么都明白了。

但她仍然寄予希望,用那为她所不相信的言辞问道:

“他的伤现在怎样?总之,情况怎样?”

“您,您……会看到的。”娜塔莎唯有这样说。

她俩在楼下他的房间外面坐了一会儿,为了止住哭泣,脸上平静地去看他。

“全部病情经过是怎样的?他早就恶化了吗?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玛丽亚公爵小姐问道。

娜塔莎说,最初,由于发烧和疼痛,情况是危险的,但在特洛伊茨前后,这事过去了,医生只怕一样——生坏疽。但这一危险也过去了。但到了雅罗斯拉夫尔,伤口开始化脓(娜塔莎清楚有关化脓的全部情况以及别的情况),大夫说,化脓可以有好的结果。然后又发烧发冷。大夫说,发冷发烧并不那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