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期 痴心女子 43(第5/5页)

"俺早就知道你必定受不住嘛!"玛琳说,"总得比你更壮实的,才作得了这种活儿。"正在那时,农夫走进来了;"哦,俺走了,你就这么个干法吗?"他对苔丝说。

"不过我作不了我吃亏,你并不吃亏,"她分辩说。

"俺要把这些麦子早早弄完了,"他倔强地说,同时穿过仓房,从另一个门那儿出去了。

"我的好人,你听话,不用理他,"玛琳说。"俺从前就在这儿作过活儿。你这阵儿上那面去躺一会儿吧,俺和伊茨替你把你不够数的活儿补上吧。""我不愿意让你们两个为我受累。论个儿,我比你们还都高哪。"但是她当时实在不能支持了,所以就答应了躺一会儿,往一堆乱草上靠下去了;那堆乱草,本是直麦秆儿理走以后剩下的,扔在仓房的一头。她这回瘫软了的原因,一半由于工作太累,一半由于又谈起她和她丈夫分离,心里激动。她躺在那儿,只有感觉,毫无意志,草的沙沙声和麦穗的切切声,都好象是触到身上有分量似的。

她躺在那个角落上,除了草声和切声而外,还能听见她们切切的低语。她知道,她们一定在那儿继续谈论刚才那个题目,但是她们的声音太低,她听不出她们说的是什么来;后来苔丝越来越想听一听她们到底说的是什么,就自己以为已经好一点儿了,站起来继续工作起来。

于是伊茨又受不了啦。因为她头天晚上,走了十二三英里地,半夜才睡的觉,五点钟就起来了。只有玛琳,靠着喝了一瓶子酒,又生的壮,还能受得了这种苦,膀子和脊背还不至于发疼。苔丝逼着伊茨,叫她先走,因为她自己觉得好一点儿了,就同意不要伊茨再作下去,等到都作完了以后,把那天捆的麦穗,按数大家平分。

伊茨很感激地接受了她这种好意,就出了仓房的大门,顺着雪地里的路径,往她的寓所里去了。于是玛琳那种痴情傻意,开始发作起来,这是她每天下午这时候喝酒以后,必有的情况。

"俺真没想到他会办出那种事来,从来没想到!"她带着一种象在梦中的声音说。"俺也很爱他呀!他选中了你,俺一点儿也不吃醋。可是他那样待伊茨,可太不对了!"苔丝听见这话,吃了一惊,差一点儿没把手指头叫镰刀削掉了。

"你说的是我丈夫吗?"她结结巴巴地问。

'啊,是啊。伊茨嘱咐俺,叫俺千万别告诉你,可是俺憋不住,还是要告诉你。这不是别的,就是有一次,他要伊茨跟他上巴西去来着。"苔丝的脸,立刻白得和外面的雪色一样,脸也都耷拉下来了。

"伊茨答应了他没有哪?"她问。

"俺不知道。反正后来,他又变了卦了。""呸,那么他那并不是真心了!那只是男人对女人开开玩笑就是了!""不是开玩笑,他是真心,因为他还同伊茨一块儿坐着车,走了老远,要往车站上去哪。" "他还是没把她带走哇!"她们又默默无言地理了一会儿,于是苔丝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事前却一点要哭的样子都没有。

"你看!俺要是不告诉你,不就没有这种事了嘛!""噢,你告诉我告诉的很对呀。我一直地老任着自己的性儿,唉声叹气过日子,没看出来,这样下去,会有什么结局!我应该常常写信给他才对。他只告诉我,不让我去找他,他可没不让我常常写信给他呀。我不能这么麻糊了!不论什么事,我完全不管,都听他一个人的,我太疏忽了,太不对了!"仓房里的光线,本来就不充足,现在更昏暗了,她们看不清楚东西了,不能再继续工作了。那天晚上苔丝回了寓所,走进自己那墙上刷着白灰的小屋子,就热情冲动,拿起笔来,想要写一封信,寄给克莱;但是写着的时候,却又疑惑起来,不知道该写不该写,所以就写不下去了。后来,她把贴肉戴的结婚戒指,从带子上解了下来,整夜里把它戴在手指头上,仿佛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增强力量,使自己感到她就是那位善于闪躲的情人真正的太太。他这个情人,居然能在刚刚离她不久的时候,就向伊茨提议,要伊茨跟他一块儿到外国去。现在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了,那她怎么还能再写信恳求他,再表示对他关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