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位罗马大奖获得者的结局(第2/4页)

不过,这位老人对我们这个时代赫赫有名的音乐大师还是很拜服的;几首卓绝的乐曲,配上精彩的演奏,往往会令他落泪。可是他还没有崇拜到像霍夫曼小说中的克莱斯勒那样几近痴迷的地步,而是像抽大烟或吸麻醉品的人那样,在心中怡然自乐,而无丝毫的表露。

鉴赏力和悟性,这是能使凡夫俗子与大诗人平起平坐的唯一品质,可在巴黎十分罕见,在巴黎,形形色色的思想就像是旅店的过客,所以,对邦斯,人们还真应该表示几分敬意呢。这位老先生事业无成,这一事实也许让人觉得奇怪,可他天真地承认自己在和声方面存在着弱点,因为他忽视了对位法的研究;如果再重下一番功夫,他完全可以跻身于现代作曲家之列,当然不是做个罗西尼,而是当个埃罗尔德,可现代配器法发展到了失控的地步,他觉得实在难以入门。

虽然荣耀无求,但他最终在收藏家的乐趣之中得到了巨大的补偿,如果非要他在自己收藏的珍品和罗西尼的大名之间作出抉择的话,信不信由你,他准会选择他那满橱的可爱珍品。这位老音乐家实践着施纳瓦德的那句公认名言,此人是位博学的名贵版画收藏家,他曾断言,人们欣赏一幅画,无论是雷斯达尔,霍贝玛,霍尔拜因的,还是拉斐尔,牟利罗,格勒兹,塞巴斯蒂亚诺的,或是乔尔乔涅,丢勒的画,如果不是只花五十法郎买来的,那就无乐趣可言。

邦斯绝不买一百法郎以上的东西;要他掏钱花五十法郎,这件东西恐怕得值三千法郎才行;在他看来,价值三百法郎的旷世珍品已经没有了。机会诚然难得,可他具备成功的三个要素:雄鹿一样的腿,浪荡汉的闲功夫和犹太人的耐心。

四十年来,在罗马和巴黎施行的这套方法结出了硕果。自打罗马回国后,邦斯每年花费近两千法郎,收藏了密不示人的各种宝物,藏品目录已达惊人的1907号。

在一八一一年至一八一六年间,他在巴黎四处奔走,当时花十法郎弄到的东西如今可值一千至一千二百法郎,其中有他从巴黎每年展卖的四万五千幅油画中挑选出来的油画,也有从奥弗涅人手中购得的塞夫勒软瓷;奥弗涅人可都是些黑帮的喽罗,他们常常从各地推来一车车蓬巴杜式的法兰西神品。

总之,他搜集到了十七、十八世纪的遗物,很欣赏那些才气横溢,独具个性的法国派艺术家;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大家,如勒波特,拉瓦莱—普桑之类的人物,是他们创造了路易十五风格,路易十六风格,那宏丽的作品为当今艺术家的所谓创造提供了免费的样板,这些人整天弓着腰,揣摩着制图室的那些珍品,以巧妙的手法,偷梁换柱,搞所谓的创新。邦斯还通过交换得到了很多藏品,交换藏品,可是收藏家们难以言述的开心事!

出钱买奇品的乐趣只是第二位的,头等的乐趣,是做这些古董交易。邦斯是收集烟壶和微型肖像的第一人,早于多斯纳和达布朗先生,可他在玩古董这一行中却没有名气,因为他不常去拍卖行,也不在那些有名的店家露面,所以,他的那些宝物在市面上到底值多少钱,他一无所知。

已故的杜·索姆拉德生前曾想方设法接近这位音乐家;可那位老古董王子未能进入邦斯的收藏馆就作古了,邦斯收藏的东西,是唯一可以与赫赫有名的索瓦热藏品相媲美的。

在邦斯和索瓦热先生之间,确有某些相似之处。索瓦热先生跟邦斯一样,都是音乐家,也没有多少财产,收藏的方式、方法如出一辙;他们同样热爱艺术,也同样痛恨那些名声显赫的有钱人一大橱一大橱地搜罗古董,跟商人们展开狡诈的竞争。邦斯跟他的这位敌手、对头、竞争者一样,对任何手工艺品,对任何神奇的制品,无不感到一种难以满足的欲望,那是一位男士对一位美丽的恋人的爱,因些,守斋者街的拍卖行里,那伴随着估价员的噹噹击锤声的拍卖在他看来实在是亵渎古董的罪孽。他拥有自己的收藏馆,以便时时刻刻都可以享受,生就崇尚伟大杰作的心灵都有着名符其实的恋人的高尚情操;无论是今朝,还是昨日,他们总是兴味盎然,从不厌倦,幸而杰作本身也都是青春永驻。可见,他像慈父般护着的那件东西准是失而复得的一件宝物,携带时怀着几多情爱,你们这些收藏家们想必都有体会吧!

看了这一小传的初步轮廓,大家定会惊叫起来:“嗨!这人虽然丑,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确实,人一旦染上了什么癖好,就给自己的心灵设置了一道屏障,任何烦恼,任何忧愁都可抵挡。你们这些人再也不能把着自古以来人们所说的欢乐之盅痛饮,不妨想方设法收藏点什么,(连招贴都有人收集!)那准可以在点滴的欢乐中饱尝一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