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鸽》寓言的活样本(第7/8页)
“可爱的舅公对这类小玩艺儿是很有眼力的,这不能否认。”有人出价买这把扇子的第二天,塞茜尔对她父亲说。
“小玩艺儿!”庭长嚷叫起来,“可国家准备出三十万法郎买已故杜索梅拉尔参议员先生的收藏品,还准备跟巴黎市各出资百分之五十,花上近百万法郎买下克吕尼公馆,修缮后用干存放那些小玩艺儿……我可爱的孩子,这些小玩艺儿往往是消失的古代文明的唯一残存的见证。一只伊特鲁立亚古钵或一串项链,有时标价四万或五法郎,正是这些小玩艺儿向我们揭示了特洛亚城被围困期间艺术是多么完美,同时也告诉我们伊特鲁立亚人是逃难到意大利的特洛亚人!”
矮胖子庭长开的往往就是这类玩笑:他总是以笨拙的挖苦来对付妻子和女儿。
“塞茜尔,”他继续说道,“将了解这些小玩艺儿需要的知识汇总起来,就是一门科学,它的名字叫考古学。考古学包括建筑,雕塑,绘画,金银细工,陶器,乌木细工,这是近代的艺术;还包括花边,地毯,以及所有手工创作品。”
“那邦斯舅公是个大学者喽?”塞茜尔说。
“对了!怎么再也见不到他的面了?”庭长问道,那神气就像一个人突然受到震动,那是早已淡忘的千百次观察刹那间造成的震动,拿猎人的话说,看清了猛地就是一枪。
“他恐怕是为点小事生气了。”庭长夫人回答说,“也许是他送这把扇子的时候,我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感激之情。您知道,我这个人很不懂行……”
“您!您可是塞尔凡的高足之一。”庭长叫了起来,“你不知道华托?”
“我知道大卫,热拉尔,格洛斯与吉罗代,盖兰,德·弗尔邦先生,还有图尔邦·德·克利赛先生……”
“您应该……”
“我应该什么,先生?”庭长夫人俨然一副萨巴女王的神态瞪着丈夫问道。
“应该了解华托是谁,我亲爱的,现在他很时髦。”庭长答道,那卑躬屈节的样子说明他什么都是靠他太太。
这场谈话就发生在《魔鬼的未婚妻》首场演出的前几天,那些日子,全乐队的人都为邦斯一脸病态感到担忧。原先那些看惯了邦斯上门吃饭,习惯了拿他当信差用的人家也一个个感到纳闷,于是在这位老好人来往的圈子里出现了不安的情绪,更何况不少人分明看见他在戏院当他的乐队指挥。邦斯出门散步,都想方设法避免碰到老熟人,但有一次,他在莫尼斯特洛尔的店里跟前部长博比诺伯爵迎面相遇。莫尼斯特洛尔是新博马舍大街最有名最有魄力的古董商之一,邦斯以前跟庭长夫人谈起的就是他,那些商人很狡猾,使劲地天天抬价,说古董已经很稀罕了,几乎都找不到了。
“我亲爱的邦斯,怎么再也见不到您了?我们都很想您,我太太还真不明白您为什么不露面。”
“伯爵先生,”老人回答道,“在一位亲戚家里,他们让我明白了像我这把年龄的人在社会上是多余的。以前,他们接待我时虽然并不是很敬重,但至少还没有侮辱过我。我从未有求于什么人。”他带着艺术家的自豪感继续说,“我倒是常给那些欢迎我的人家做些有益的小事,算是对他们的回报;可看来我错了,为了能有幸到朋友家,亲戚家去吃饭,我就得受人摆布,任人欺压……得了,我不干吃白食这行当了。在我家里,我每天都有任何一家饭桌上都未曾给过我的乐趣,我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老艺术家还算有点本事,以他的手势和音调使他的这番话显得满含辛酸,法兰西贵族院议员博比诺听了大为感动,把可敬的音乐家拉到一边:“哎呀!我的老朋友,您到底怎么了?您就不能告诉我什么事让您这么伤心?请允许我提醒您一句,在我家,您该是受到敬重的吧……”
“您是唯一的例外。”老人说,“再说,您是大爵爷,是国务活动家,您要操心的事很多,即使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也绝对没有可说的。”
博比诺在接人待物方面炼就了娴熟的外交手腕,邦斯最后还是乖乖地说出了他在庭长夫人家遭受的不幸。博比诺对庭长夫人也极为不满,一回到家就告诉了太太;博比诺夫人是个善良正直的女人,一见到庭长夫人,便把她数落了一顿。
前部长还就这件事跟庭长吹了一点风,于是在卡缪佐·德·玛维尔家便有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尽管卡缪佐在家里作不了什么主,但他的指责既是事实,又完全合法,有根有据的,他妻子和女儿不得不承认事实;两个女人丢了面子,把过错全推到仆人的头上。下人们马上被召来,受到了一顿痛骂,直到他们招认了全部事实,才被饶恕,庭长终于明白了闭门不出,实在是有其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