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个德国人的想法(第4/5页)

“我跟小姐说过,邦斯先生的画对我来说值这个价;可就独一无二的艺术珍品的价值而言,任何人都不能断言在公开拍卖时这套收藏品到底值多少。光那六十幅画就可卖一百万,我看其中有好几幅单价就可卖到五万法郎。”

“要是您的继承人就好了。”前公证人对邦斯说道。

“可我的继承人,是我的小外孙女塞茜尔。”老人只认他的亲戚关系,回答道。

顿时激起一片对老音乐家的赞美之情。

“她将来一定是一个很富有的继承人。”卡尔多走时笑着说。

最后只留下了老卡缪佐,庭长、庭长太太,塞茜尔,布鲁讷,贝尔迪埃和邦斯。大家都以为下面就要举行向塞茜尔的正式求婚仪式。果然,等到就剩下这些人在场时,布鲁讷开口问了一句,在亲戚们听来,这一句可是个好征兆。

“我想小姐是独生女吧……”布鲁讷问庭长太太。

“当然是的。”她骄傲地回答道。

“这样您就不会跟任何人发生纠葛了。”老人邦斯说道,他一心想让布鲁讷拿定主意,开口求婚。

布鲁讷却变得心事重重,可怕的沉默造成了极度异常的冷场,仿佛庭长太太方才招认了她的小丫头患有癫痫病似的。庭长觉得女儿不该在场,朝她递了个眼色,塞茜尔马上明白,走了出去。布鲁讷还是缄口不语。大家面面相觑。局面变得十分尴尬。老卡缪佐毕竟经验丰富,把德国人领到庭长太太的卧室,说要让他瞧瞧邦斯寻觅到的扇子,他猜想肯定是出现了什么难题,便示意他儿子,儿媳和邦斯让他单独跟孙女的未婚夫呆一会儿。

“瞧瞧这件杰作!”老丝绸商拿出扇子说道。

“值五万法郎。”布鲁讷细看之后,回答道。

“先生,您不是来向我孙女求婚的吗?”未来的法兰西贵族院议员问道。

“是的,先生。”布鲁讷回答说,“我请您相信,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亲事了。我再也不可能找到比塞茜尔更漂亮,更可爱,更让我称心的姑娘,可是……”

“啊!不要说什么可是,”老卡缪佐说,“要不,让我们马上看一看您的‘可是’的含义,我亲爱的先生……”

“先生,”布鲁讷严肃地说,“我很高兴我们彼此没有什么承诺,因为对大家来说,独生女是个非常珍贵的条件,可对我来说则不然,请相信我,我不知道它有什么好处,反而是个绝对的障碍……”

“怎么,先生,”老人惊诧不已,说道,“您竟把巨大的利益看作是个缺点?您的品德实在不凡,我倒想知道其理由所在。”

“先生,”德国人冷静地说,“我今天晚上来,是带着向庭长先生的女儿求婚的愿望的。我多么想给塞茜尔小姐一个辉煌的前程,只要她同意,就把我的所有财富都献给她;可是,一个独生女,是个被父母宠惯了的孩子,养成了随心所欲的习惯,从来没有被入违拗过。在这里和在许多人家一样,我发现都有着对这类女神的崇拜:您的孙女不仅是全家的偶像,而且庭长太太还把她捧到……您知道我的意思!先生,我亲眼见过我父亲那个家正是由此原因而变成地狱的。我的继母造成了一切灾难,她也是独生女,受人疼爱,结婚前可谓是最迷人的姑娘,可结婚后变成了魔鬼的化身。我不怀疑塞茜尔小组可能是这一套观点的一个例外;可我已经不年轻了,我已经四十岁,年龄的差异会造成困难,是不可能会让一个年轻的姑娘获得幸福的,她已经习惯于庭长太太对她百依百顺,对她的话,庭长太太简直是像接圣旨一般。我有什么权利要求塞茜尔小姐改变她的思想和习惯呢?过去,对她的反复无常,她父母都乐于迁就,可将来面对的,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四十岁的男人;若她坚持不改,那失败的就是那个四十岁的男人。因此,我还是做个诚实的人,我先撤走。再说,倘若非要我对仅来此拜访一次的原因价出解释,那我愿意完全牺牲自己……”

“如果这就是您的原因,”未来的贵族院议员说,“那不管它们有多么古怪,还是有道理的……”

“先生,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布鲁讷有力地打断对方的话,说道,“如果您认识一位可怜的姑娘,家里兄弟姐妹一大群,尽管没有家产,但却很有修养,这样的姑娘法国就有很多,只要她的性格能给我保证,我就娶她为妻。”

这番表白之后,出现了一阵沉默,弗雷代利克趁机离开了塞茜尔的祖父,客客气气地向庭长夫妇行了礼,告辞走了。塞茜尔跑了出来,只见她脸色煞白,像死人一般,以此对她的维特的告退方式作出了生动的评价。她刚才一直躲在母亲的藏衣间里,所有的话她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