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假遗嘱
爱洛伊斯·布利兹图晚上十点半钟来访,这在茜博太太看来是相当自然的事;但她很害怕舞女提起戈迪萨尔给的那一千法郎,所以一直陪着头牌舞女,就像对皇后似的,毕恭毕敬,拼命讨好。
“啊!我亲爱的,您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比在戏院强多了。”
爱洛伊斯上楼梯说,“我劝您继续干您这一行!”
爱洛伊斯是她的知心朋友比克西乌用车送来的,她衣着华丽,因为要赴歌剧院赫赫有名的头牌舞女之一玛丽埃特的晚会。二楼的房客,原在圣德尼街开绦带铺的夏波洛先生,跟他太太和女儿刚从滑稽剧院回来,在楼梯上遇到一个如此穿着的漂亮女子,不禁眼睛发花。
“这位是什么人,茜博太太?”夏波洛太太问。
“什么都不是!……是个贱女人,每天晚上只要花四十个苏,就能看到她光着半拉子屁股跳舞。”女门房凑到原来开绦带铺的夏波洛太太耳边说道。
“维克托莉娜!”夏波洛太太对女儿说,“我的小宝贝,快让太太走过去!”
做母亲的大惊失色,这一叫的意思,爱洛伊斯自然明白,她转过身子,说道:“太太,难道您女儿比火线还糟糕,您害怕她一碰到我就烧起来?……”
爱洛伊斯一副讨喜的模样,微笑着看了夏波洛一眼。
“天哪,她在台下可真是太漂亮了!”夏波洛先生说道,愣在楼梯平台上。
夏波洛太太死劲拧了丈夫一把,把他推进屋里。
“这里的三楼就像五楼一样。”爱洛伊斯说。
“可小姐是习惯于爬高的。”茜博太太打开房门,说道。
“喂,老朋友,”爱洛伊斯走进房间,看见可怜的音乐家躺着,脸色苍白,瘦得不成样子。“情况不好?戏院的人都挂念着您,可是,您是知道的,尽管心都很好,但都忙着各人的事,抽不出一个钟点来看望朋友。戈迪萨尔天天都说要来,可每天早上都被经营上的麻烦事缠得分不开身。不过,我们大家都很喜欢您……”
“茜博太太,”病人说道,“劳驾您行个好,让我们和小姐单独呆一会,我们要谈谈戏院和有关我那个乐队指挥位置的事……施穆克请送一送太太。”
邦斯使了个眼色,施穆克把茜博太太推出门外,插上了门销。
“啊!这个德国无赖!他也学坏了,他!”茜博太太听到很说明问题的插门声,心里想,“是邦斯先生教会了他这些混账事儿……可是,我的小老弟,你们这笔账是要给我算清的……”茜博太太边下楼边想,“哼!要是这个卖艺的下贱女人跟他谈起一千法郎的事,我就告诉他们这纯粹是戏班子的闹剧。”
她坐在茜博的床头,茜博在哼哼直叫,说他胃里像起了火,因为雷莫南克刚才趁茜博太太不在,又让他喝了汤药。
“我亲爱的孩子,”等施穆克送走茜博太太,邦斯对舞女说,“我有件事只能托您办。
请您帮我挑选一个正直的公证人,让他明天早上九点半钟准时来给我立遗嘱。我想把我的一切财产全都留给我的朋友施穆克。万一这个可怜的德国人受到迫害,我希望那个公证人能做他的顾问,为他辩护。所以,我想要一个受人敬重,而且很有钱的公证人,不像那些吃法律饭的,顾虑重重,轻易屈服;我这个可怜的受赠人应该从他那儿得到依靠。我不放心卡尔多的后任贝尔迪埃;您认识的人很多……”
“噢!你的事我明白了!”舞女回答说,“弗洛利娜和德·布鲁埃尔伯爵夫人的公证人莱奥波尔德·昂纳坎是个很有道德的人,连什么叫交际花都不知道!他就像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父亲,是个很正直的人,他会阻止您用挣来的钱干蠢事;我管他叫吝啬鬼之父,因为他总给我的那帮女朋友灌输节俭的原则。我亲爱的,首先,除了他的事务所,他还有六万法郎的年金;其次,他这个公证人,完全是过去的那种公证人!无论他走路,还是睡觉,都忘不了自己是公证人;他养的儿女恐怕都是做公证人的……最后,他是个学究气十足的人,很迂;不过,只要他办起事来,绝不向任何权势屈服……他从来没有过偷情的女人,是个老派的家长!他妻子很爱他,尽管是公证人的太太,但从不欺骗他……你要我怎么说呢?在巴黎,没有比他更好的公证人了。他就像个族长;不像卡尔多对玛拉加那样滑稽有趣,可也决不会像跟安托妮娅一起生活的那个小东西一样动不动就溜!我明天早上八点就让我的人来……你可以放心地睡觉。我希望你能康复,再给我们作些漂亮的音乐;可不管怎么说,你也知道,人生是很惨的;当老板的斤斤计较,做国王的巧取豪夺,当大臣的营私舞弊,有钱的吝啬抠门……艺术家就更惨了!”她拍了拍心窝说,“这年月真没法活……再见了,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