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外省大人物在巴黎 七 报馆的外表(第2/3页)

每幅画都标着题目:——

——《孤独者》,出现在外省,感到惊奇,女人们。——在古堡中,《孤独者》,有人看。——《孤独者》的作用,对家畜。——在野蛮人中,《孤独者》,经过解释,极大的成功获得。——《孤独者》译成中文,介绍由原作者,在北京,向皇帝。——被野山,埃洛迪强奸。②①《孤独者》,德·阿兰古尔子爵的历史小说,内容荒谬,文体可笑,几乎全用倒装句,受到当时自由党报纸和一部分保王党报纸的猛烈抨击。

②全部题目都是仿《孤独者》原文体裁,用倒装句。

吕西安觉得这幅漫画非常猥亵,可是也忍不住发笑。

——被报馆,《孤独者》放在华盖之下游行。——《孤独者》压坏了印刷机,大熊们伤了。——《孤独者》,倒读之下大感惊异,一般法兰西学院院士认为妙不可言。

吕西安还看见从报上撕下的一片纸条,画一个编辑拿着帽子伸出手,底下批了一句:斐诺,我的一百法郎呢?署名的人后来居然有了名气,可不是大名家。壁炉架和窗洞之间有一张斜面的书桌,一把桃花心木靠椅,一个字纸篓,地下铺一条长方地毯,俗话叫炉前毯。到处都是灰土,窗上只挂小窗帘。书桌上堆着一二十本当天送到的书,画片,乐谱,盖子上刻着宪章的烟草匣,①《孤独者》第九版的样书,——当时大家取笑的对象,还有十来封未拆的信。吕西安把这些古怪的家具一样一样看过来,胡思乱想了一阵,已经敲五点了。他回出去想盘问残废军人。苦葫芦面包吃完了,象门岗一般耐着性子等那戴勋章的军官回来,军官也许正在大街上散步。那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衣衫悉索的声音和轻巧的脚声,一听就知道是个女的。果然,一个女人在门口出现了,长得还好看。

①当时有种廉价的烟草匣,盖上用极小的字刻着路易十八颁发的宪章。

“先生,”她对吕西安说,“我知道为什么你们称赞维吉妮小姐的帽子。现在我先来订一年报,请你告诉我,她跟你们有什么条件……”

“太太,我不是报馆里的。”

“啊!”

“从十月份开始吗?”残废军人问。

老军人忽然出现了,说道:“太太要什么?”

老军官和漂亮的帽子店老板娘开始谈判。过了一会,吕西安等得不耐烦,又走到前间来,听见最后几句:“好啊,先生,欢迎得很。弗洛朗蒂纳小姐尽管请过来,爱什么挑什么。缎带我们有的是。那么事情讲定了:你们再也别提维吉妮,她只会粗制滥造,又翻不出花样,我可是有新发明!”

吕西安听见柜子里掉进几块钱。随后老军人结算当天的账。

诗人神气很不高兴的说:“先生,我等了一个钟点了。”

“他们没有来,”老军人装做懊恼的样子敷衍吕西安。“那也不希奇。我几天没看到他们了。你知道,现在是月中。他们要拿钱才来,不是二十九,便是三十。”

吕西安记得经理的名字,问道:“那么斐诺先生呢?”

“他在费多街,在他家里。——苦葫芦,你送纸到印刷所去的时候,顺便把今天收到的东西一齐带给他。”

吕西安自言自语的说:“那么报纸在哪儿编的呢?”

苦葫芦把印花税的余款交还出纳员,出纳员一边收钱一边说:“报纸吗?……勃罗!勃罗!①——喂,苦葫芦,别忘了,明儿六点上印刷所帮着发报。——编报纸吗,先生,街上也行,作者家里也行,印刷所也行,在十一点和半夜之间。当初皇帝在的时候,没有这种专门糟蹋纸张的铺子。他只要派一个班长带四个弟兄来就解决了,他才不让这般人胡说八道跟他捣乱呢。得啦,废话少说。只要我外甥有利可图,只要大家写文章是为那个人的儿子②,——勃罗!勃罗!——老实讲,那也不坏。哎,哎!看样子今天没有大队人马来订报;我要下班了。”

①酒徒喉头多痰的声音。

②王政复辟时期,拿破仑旧部用此隐语指拿破仑的未成年的儿子。

“先生,你好象对编辑的事很熟悉。”

“我只知道有关经济的部分,勃罗!勃罗!”军人说着,打扫喉咙里的痰,“三法郎或五法郎一栏稿费,看你的本领;每栏五十行,每行四十字,空白不算。说到编辑,那些家伙可古怪呢,年纪轻轻的小子,做我勤务兵都不配,自以为能够在白纸上拉苍蝇屎,胆敢瞧不起帝国禁卫军的骑兵老上尉,退伍的营长,跟着拿破仑欧洲每个京城都到过……”

拿破仑的旧部刷着身上的蓝外套,预备走了,把吕西安推往门口;吕西安鼓着勇气拦住去路,说道:“我是想来当记者的。我向你担保,我最敬重帝国禁卫军的上尉,钢筋铁骨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