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金汉公爵乔治·维利尔斯(第2/4页)
安娜·奥地利向前走了两步,白金汉连忙往她跟前一跪,不顾王后阻止,吻着她的长袍的下摆。
“公爵,您已经知道不是我叫人给您写信的。”
“啊!是的,娘娘,是的。”公爵大声说,“陛下,我知道自己是个疯子,是个失去理智的人;居然相信冰雪会动感情,大理石会变得热烈。可是,您叫我怎么办呢,一个人坠入了爱河,对爱情就会轻信,何况我这趟旅行并非完全徒劳,因为我见到了您。”
“说得对。”安娜答道,“可是,大人,您可知道我为什么又是怎样来和您见面的吗?我和您见面是出于对您的怜悯;我和您见面,是因为您对我的痛苦无动于衷,固执地要留在一座城市里,而留在这座城市里,您自己的性命堪虑,而我也可能身败名裂;我和您见面,是要告诉您,英吉利海峡的深度,英法两个王国的敌对,婚姻誓言的神圣,这一切都是把我们分隔开的。悖逆这许多东西就是亵渎神圣啊,大人。总之,我和您见面,就是要对您说,我们不应该再见面。”
“说吧,娘娘;说吧,王后。”白金汉说道,“您的声音的温柔,掩盖了您的言辞的冷酷。您说什么亵渎神圣!把上帝造就相爱的两颗心分开,才是亵渎神圣呢!
“大人,”王后大声说,“您忘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您。”
“可是,您也从来没有说过您根本不爱我呀。说实话,陛下对我说这种话,未免太寡情了。试问,您到哪里去找得到能与我的爱情媲美的爱情?这种爱情,无论是时间、离别还是失望,都无法使它熄灭;这种爱情,只需一根遗忘的丝带、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句顺口说出的话,就能使它满足。
“我头一次见到您已经三年了,娘娘,三年来我始终如一爱着您。
“您可是想要我告诉您,头一回我见到您时,您穿的什么衣服?您可是想要我详细道出,您衣服上的每一个点缀?啊!现在我还看见:您按照西班牙习俗,坐在四方形的坐垫上;您身着绿色缎袍,上面绣着金银丝图案;您两条白皙、漂亮的胳膊上,卷着宽大的袖子,上面缀有大颗的钻石;您脖子上扣着皱领,头上戴顶与长袍颜色相同的小圆帽,上面还插一根鹭鸶翎毛。
“啊!瞧,您瞧,我闭上眼睛,就看见您当时的模样,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您现在的模样,比那时还要美丽百倍的模样!”
“真是发痴,”公爵这样出色地把自己的肖像保存在心里,安娜·奥地利没有勇气责怪他,只是喃喃说道,“真是发痴,用这样的回忆去维持一种不会有结果的热情!”
“您叫我靠什么活着?我只有回忆。这是我的幸福,我的财富,我的希望。每次见到您,我心上的珠宝匣里,就增添一颗珍藏的钻石。今天这是您遗落让我捡起来的第四颗了。三年之中,娘娘,我只见了您四次:头一次吗,我刚才对您说了;第二次是在谢弗勒斯夫人家里;第三次是在亚眠花园里。”
“公爵,”王后脸一红说道,“不要再提那次晚会。”
“啊!相反要提,娘娘,要提。那是我平生一次幸福而辉煌的晚会。您还记得那个美好的夜晚吗?空气多么温煦,多么芬芳,夜空多么清朗,繁星多么璀璨!啊!娘娘,那次我有幸和您单独呆了一会儿;那次您准备向我倾吐一切的,包括您生活的孤单寂寞和心灵的痛苦忧伤。您当时靠在我的胳膊上,瞧,就是这一只。我脑袋往您那边一偏,就感到您的秀发拂着我的面颊;每次轻拂一下,我就止不住从头震颤到脚。啊!王后,王后!啊!您不知道,在那样的时刻,我感受到了天上的极乐,天堂的欣悦。啊,为了那样一个时刻,为了那样一个夜晚,我的家业,我的财产,我的荣誉,我所剩的有生之年,一切何足惜!因为那天晚上,娘娘,那天晚上您爱我,我可以肯定。”
“大人,这是可能的,是的。环境的影响,那个美好的晚会的魅力,您的目光的诱惑力,总之,有时使一个女人不能自持的种种情况,在那个倒霉的晚会上包围了我。不过您亲眼看见的,大人,王后来搭救了那个意志薄弱的女人:对于您头一句大胆的话和头一个大胆的举动,我的回答就是立刻叫人来。”
“啊!是的,不错,是这样。然而,若是另一个人,他的爱情遇到这种考验,无疑就会熄灭。可是,我的爱情经过考验,却变得更加炽烈,更加持久。您以为回到巴黎就逃脱了我,您以为我没有勇气离开我的主子派我守护的财宝。啊!在我眼里,世间的所有财宝,地上的所有国王,算得了什么!一星期之后,我就回来了,娘娘。那次您见到我相对无言。我冒着失去宠幸和生命的危险跑来,只见了您一秒钟,连您的手都没碰到。不过看到我那样顺从,那样悔悟,您倒是宽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