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三十三章(第2/3页)
“您会接受吗?”神父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说。
“您不让我说完。我当然不会朝我恩人的儿子开枪。”
“第三,他可能叫我离开。如果他对我说:‘到爱丁堡去,到纽约去,’我一定服从。到那时德·拉莫尔小姐的情况可以掩盖过去;但是我决不容许他们把我的儿子弄死。”
“请相信,这将是那个堕落的人的头一个念头……”
在巴黎,玛蒂尔德陷在绝望之中。她七点钟左右见到她的父亲。他让她看于连的信,她担心于连会认为自杀是一件高尚的事。“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她对自己说,感到从愤怒中产生出来的痛苦。
“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她对她父亲说。“您将对他的死负责……您也许会感到高兴……但是我要指着他的亡灵起誓,首先我要戴孝,我将公开我的索雷尔寡妇的身份,我要发讣闻,您等着瞧好了……您不会发现我胆怯、懦弱。”
她的爱情发展到了疯狂的程度。现在轮到德·拉莫尔先生目瞪口呆了。
他开始头脑比较清醒地看待已经发生的事。吃中饭时,玛蒂尔德没有露面。侯爵如释重负,特别是在他知道她什么也没有告诉她母亲以后,更加感到高兴。
于连从马上下来。玛蒂尔德打发人叫他,几乎当着她的贴身女仆的面投入他的怀抱。于连对她的这种感情爆发并不是很感激。他和皮拉尔神父长时间商量以后,变得非常老练,非常慎重。他的想象力由于计算各种可能性而减弱。玛蒂尔德噙着眼泪告诉他,她看见了他的遗书。
“我的父亲可能改变主意,请您立刻动身到维尔基埃去。重新骑上马,趁着他们还在吃饭赶快离开府邸。”
看到于连脸上的惊讶和冷淡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让我来应付我们的事,”她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激动地嚷道。“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并不是有意要和你分开。给我来信,寄给我的贴身女仆,信封让别人写。我会给你写很长很长的信。再见吧!快逃。”
这最后两个字刺伤了于连的自尊心,不过他还是服从了。“这是命中注定的,”他想,“这些人即使是在他们表现最佳的时刻,也有办法触痛我。”
玛蒂尔德坚决抵制她父亲的所有那些慎重的计划。她不管怎么说,只肯在以下这些基础上进行协商:她应该是索雷尔太太,跟她丈夫在瑞士过贫困的日子,或者是住在巴黎她父亲的家里。她对秘密分娩的建议断然加以拒绝。
“那样一来,对我的诽谤和侮辱都有可能开始了。在结婚以后两个月,我跟我丈夫出门旅行,我们很容易把我们的儿子说成是在一个适当的日期出生的。”
她的这种坚定态度起初遇到的是盛怒,到最后使侯爵产生了疑虑。
有一次他一时心软了,对他的女儿说:“瞧!这是年金一万法郎的证书,把它送到你的于连那儿去,让他赶快想办法做到我不可能把它收回来。”
于连深知玛蒂尔德喜欢发号施令,为了服从她,毫无必要地赶了四十法里的路。他留在维尔基埃,跟佃户们把账目算清。侯爵这次给予的恩惠成了他回来的理由。他去请求皮拉尔神父收留他。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皮拉尔神父变成了玛蒂尔德最有用的同盟者。每一次侯爵问到他,他都向侯爵证明,除了公开举行婚礼以外,任何其他办法在天主眼里都会是一桩罪恶。
“幸好,”神父补充说,“世俗的明智看法在这一点上是与宗教教义完全一致的。德·拉莫尔小姐性格狂热,连她自己都不肯保守的秘密,您能够有一分一秒的时间指望它不会为人所知吗?如果您不允许采取公开举行婚礼的那种光明磊落的做法,上流社会就会在长得多得多的时间里关心这桩奇怪的门户不当的婚事。应该一下子把什么都说出来,不论表面上,还是实际上,都不留下一丁半点儿神秘的地方。”
“确实如此,”侯爵沉思着说。“如果按照这个办法,三天之后还谈论这桩婚事,就会变成思想贫乏的人的啰唆了。应该利用政府什么时候采取反雅各宾党人的重大措施的机会,紧跟着悄悄地把事情办了。”
德·拉莫尔先生的两三个朋友想法也跟皮拉尔神父一样。在他们眼里,最大的障碍是玛蒂尔德的果断的性格。但是在听了这么多极好的意见以后,侯爵的那颗心还是不能习惯于放弃他女儿有权坐凳子的希望。
在他的记忆和想象里,充满了各种在他年轻时代还是可能的阴谋诡计和欺骗手段。屈服于需要,害怕法律,他认为对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是荒谬的、丢脸的事。十年来他为了这个心爱女儿的前途允许自己做的那些美梦,如今他为之付出了昂贵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