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3/5页)
今晚的聚会是古怪的,现在正在为它做准备。我听见玻璃酒杯叮当响,酒拿出来了。一杯杯酒将被喝掉,生病的西尔维斯特也会痊愈。
聚会计划是昨夜才在克朗斯塔特家制定的,其宗旨是叫女人们吃点苦头,幕后的气氛应该更恐怖,有更多的暴力、灾祸、磨难、悲哀和痛苦。
使我们这样的人来到巴黎不是偶然的事件。巴黎只是一个人工的舞台,一个可使观察者看一眼戏剧冲突各阶段的旋转舞台。而这些戏都不是在巴黎开场的,它们在别处上演。巴黎只是一件产科器械,它把活着的胎儿从子宫中夹出来放进保育器。
巴黎是人工引产生下的婴儿的摇篮,在这个摇篮里来回摇晃时每个人又回到了他的故土,又梦见了柏林、纽约、芝加哥、维也纳、明斯克。维也纳再也不会比巴黎更维也纳化。每一件东西都被人顶礼膜拜,摇篮献出一批婴儿,另一批新生婴儿又取代他们的位置。你可在这些墙上看到说明——左拉、巴尔扎克、但盯斯特林堡以及每一位曾声名显赫的人当时都住在这儿,每个人都曾在这儿住过一阵,不过却没人在这儿死去……他们在楼下说话,他们的话都是富有象征意义的。他们在谈话中用了“斗争”这个词,西尔维斯特这个生病的戏剧家在说,“我正在看《宣言》。”塔尼亚问,“谁的宣言?”哈,塔尼亚,我听得很清楚,我正在楼上写到你,而你也料到了。说下去,这样我就可以记下你说的话了,因为坐到餐桌边上我就不能做笔记了……突然塔尼亚说,“这个地方没有一个很像样子的厅。”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张贴一些画,这也是为了打动我。你瞧,他们希望说,我们在这儿很自在,在这儿过夫妻生活,我们在使这个家更具有吸引力。为了你的缘故,我们还要为这些画争论几句。塔尼亚又说道,“眼睛竟会这样迷惑一个人!”唉,塔尼亚,你要说些什么?继续下去,把这出闹剧演下去。我来这儿是为了吃你们允诺过的这餐饭的,我非常非常喜欢这出喜剧。这回是西尔维斯特先开口,他试图讲解博罗夫斯基画的一幅水粉画。“到这儿来。看见了吗?一个人在弹吉他,另一个人的腿上坐着一个女孩子。”是的,西尔维斯特,是这么回事。博罗夫斯基和他的吉他!他腿上的姑娘!只是一个人永远也拿不准坐在他腿上的是什么,也说不上那是否真是一个人在弹吉他……要不了多久莫尔多夫便会手脚并用地飞快爬进来,鲍里斯也会嘻嘻笑着走进来。吃饭时有松鸡、安如葡萄酒和又粗又短的雪前。还有克郎斯塔特,待他听到最近的新闻后便一会儿活得艰难些,一会儿活得轻松些,每五分钟情绪变化一次。过后他便又安稳下来,重新沉溺于他的梦幻之中。也许这时他会写出一首诗来,一首没有舌头的大金钟似的诗。
得休息个把钟头了。又来了一个看房子的客人。楼上那个要命的英国人在练习弹巴赫的曲子。现在有人来看房子,必须马上冲上楼去叫那位钢琴家停一会儿。
埃尔莎在给蔬菜水果商打电话,管子工在马桶上装了一个新座垫。门铃一响,鲍里斯便失去了平衡,在忙乱中他掉了眼镜,他趴在地上找,常札服在地上拖着。
这有点儿像大基诺剧院演出的一出戏——那位快饿死的诗人来给屠宰商的女儿上课,电话铃每响一次诗人就要流一回口水。马拉梅的名字听上去像“牛腰肉”,维克多·雨果这个名字的发音同“小牛肝”一样。埃尔莎在为鲍里斯预订一顿精美的午饭——“一份带汤的猪排。”她说。我仿傀看到了放在大理石上的一大堆凉了的粉红色的火腿,底下垫着白色肥肉的美味火腿。我饿得要命,尽管我们几分钟之前才吃过早饭。我不得不免去午饭,多亏博罗夫斯基,我只在星期三吃午饭。埃尔莎还在打电话——她忘了订一块咸肉。“对了,一小块咸肉,别大肥。”她说……得了!放些小牛胰脏、放些牛睾丸和蛤!做菜时放些炒腊肠,我可以一顿吞下维加的一千五百出戏。
来看房子的是位漂亮女人。当然,是美国人,我背对着她站在窗口看一只麻雀啄一滩刚拉的屎,很惊奇麻雀竟这么容易养活,下着一点雨,雨点很大,以前我常常以为一旦一只鸟儿的翅膀湿了它就不能飞了。我觉得奇怪,这些阔女人怎么来巴黎找到了一流的工作室。准是一点点才能和一个鼓鼓的钱包帮了她们。天若下雨她们便有机会炫耀她们的雨衣,吃的东西不算什么,有时她们忙着四处游荡,没时间吃午饭,只是在和平咖啡馆或里兹酒吧吃点三明治、一块薄脆饼。“只为名门闺秀服务”——比维·德·沙万那从前的画室门口这样写着。那天我碰巧从那儿经过,富有的美国女人肩上挎着颜料盒。一点点才能和一个鼓鼓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