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5页)
我在一条条长椅上一点点慢慢写就,周围到处是爆竹、小垫子、百果冰淇淋。他们现在准一起在看这些信呢,西尔维斯特某一天会恭维我几句。他会弹弹烟灰说,“老实讲,你写得很好。看来你是一位超现实主义者,对吗?”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尖而细,牙齿上沾满了头皮屑一样的东西。他把“solar plexus”读成“Solo”、把“gaga”读作“g”我站在阳台上,身边摆着橡皮树,楼上回荡着那支慢板。琴键是黑的、白的,然后又一个黑的、又一个白的,然后又是一个白的、一个黑的。
你想知道能否为我弹一曲什么。好的,就用你粗大的拇指弹点儿什么。就弹那首慢板吧,那是你唯一会弹的鬼曲子。弹吧,弹完就剁掉你的粗拇指好了。
慢板!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没完没了地弹它,她觉得原先的钢琴还不够好,于是又租了一架卧式钢琴,却只是为了弹慢板!看着她粗笨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和身边那株傻里傻气的橡皮树,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北欧神话中的狂人,他曾脱下衣服赤身坐在冬天的树权上,往冰冷的海水里掷核桃。这个乐章中有一种叫人恼怒的东西,一种莫名的悲哀,仿佛它已被书写于熔岩中,仿佛它呈铅和牛奶的混合色。西尔维斯特的脑袋偏向一侧,像个拍卖商。他说,“弹弹另一个乐章,那段你今天练习过的。”
有一件抽烟服、一很好雪前和一个会弹钢琴的老婆真是太好了,使人那么轻松,那么自在。你在两个节目之间出去抽支烟,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是的,她的手指非常柔软,不是一般的柔软。
她也做蜡染活儿。想吸一根保加利亚香烟试试吗?喂,鸡胸,我喜欢的另一乐章叫什么?叫谐谑曲!太棒了,谐虐谑!这是沃尔德马·冯·施温辛祖格伯爵在说话,他生着一双冷静的头皮屑色的眼睛,口臭,穿着俗气的袜子。请帮忙往豌豆汤里加点儿面包块。我们星期五晚上常喝豌豆汤。来点儿红酒好吗?红酒是吃肉时喝的。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倒也利索。来支雪茄?是的,我喜欢我的工作,不过不大重视它。我的下一个剧本将要探讨宇宙的多元观念,用旋转灯具和镁光。奥尼尔已经死了。
亲爱的,我看你应当更频繁地把脚从钢琴踏板上抬起来。对了,这一段很好听……非常好听。你说呢?是的,剧中人物把麦克风藏在裤子里来回走动。剧情发生在亚洲,因为这种气氛更有益。来一点安如葡萄酒怎么样?这是我们特意为你买的呢……吃饭过程中他一直这样蝶蝶不休地胡扯,他这番话使人切实感到他已掏出自己割过包皮的鸡巴在朝我们身上撒尿。塔尼亚听得厌烦死了,自从满怀柔情蜜意回来后他一直不停地自言自语。塔尼亚告诉我,他边脱裤子边唠叨,一泡热呼呼的尿便源源不断地撒出来,像有人刺穿了他的膀胱。一想到塔尼亚同这个破了膀胱的家伙一起爬上床我就来气。想想看,一个又穷又憔悴的狗杂种,被子里塞着几部下作的百老汇剧本,居然朝我心爱的女人身上撒尿,居然叫红酒、要旋转灯具、要在豌豆汤里放油炸面包块。他脸皮真厚!再想想看,他居然躺在我替他弄好的炉火边,什么都不干,只是撒尿!老天,你这家伙,你该跪在地下好好谢我才是。难道你没有看见你屋里有了一个女人?难道你看不出她已厌烦了?你竟然还沙哑着嗓子告诉我——“好了,我告诉你……有两种方法看待……”去你妈的两种看待事物的方法!去你妈的多元世界和你的亚洲人的音响效果!别把你的红酒或安如葡萄酒递给我……把她让给我……她是属于我的。你去坐在喷泉边上好了,让我来嗅紫丁香!弄出你眼睛里的头皮屑……把那个见鬼的慢板裹在一条法兰绒裤子里!还有别的小乐章……你那衰弱的膀胱造出来的所有小乐章。你那么自信、那么有心计地朝我微笑。我把你奉承得忘乎所以了,知道吗?就在我听你说蠢话的问时她正在抚摸我——只是你没有看见罢了。你以为我乐意受磨难,你说那是我该扮演的角色。好吧。问问她,她会告诉你我是怎样受磨难的。“你是个癌病人、狂人。”那天她在电话上这么说。她现在得到这个癌病人和狂人了,不用多久你也会在身上找到疥癣的。她的血管快炸了,我告诉你,你的话一点意思也没有。无论你唠唠叨叨地说多少也堵不住漏洞。雷恩先生是怎么说的?“言语即意味着孤独。”昨晚我在桌布上给你留了几个字,可你却用胳膊盖住了。
他把她用栅栏围起来,好像她是一位圣人身上一块又脏又臭的骨头。若是他有胆量说一声“占有她”,也许会发生一个奇迹。只要说声“占有她”,我发誓一切都会圆满解决的,何况我或许不想要她呢。不知他曾想到这一层了没有?或许我会暂时占有她一会儿,过后再把她还给他,她会变得更好。可是把她用栅栏围起来总不是办法,你无法把一个人围住,没有人再这样干了……你这可怜的、干瘪的杂种,你以为我配不上她,以为我会玷污她、亵读她,可你不懂一个被人玷污过的女人是多么妙不可言,不懂接受别人的精液之后一个女人会更光彩照人!